【小贩读白.上】中环卖生果70年供楼30年的娟姐:我们曾穷到仆街
娟姐、他们叫我娟姐。后生我和“亚伯”一年到晚在中环开生果档,生仔入产房前也在开档,赞育医院的医生闹我,你不如在街上生完先入来,又不来检查又不吃药,你想点呀﹗我话我腰骨痛死啦,无力啦嗱嗱声接生啦﹗那时怎么懂得什么叫珍惜生命,廿几岁人,生完仔一个星期出来开档,雨水照头淋,唔识危险,人家说你第二日周身痛就死啰﹗牛一样地做做做,三个小朋友一级级上楼梯,最紧要有饭食,有钱佬未做过,穷鬼做得多,谂起也不想讲。我不想谂过去,一谂就哭。
(记者整理访问资料后以第一身书写)
街头学堂 学中文学计数
中环的人叫我妈妈“番薯婆”,旧时她卖番薯,在士丹利街和阁麟街摆档专卖生果,这条往半山的天桥底,以前全条街都摆档,生果档也有三、四档,现在剩下我们。旧时怎会有书读,12岁跟妈妈来摆档,数学、中文都是在这个档口学的,隔篱左右舖头的人有人做先生有人读过书,我拿份报纸问他们:“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写畀我睇啦写畀我睇啦﹗”又学妈妈用秤,收人钱顺便学计数,但英文到现在也不懂。
“26蚊呀,多谢大姑娘﹗”
在街口和“亚伯”朝见晚见,不知如何结了婚。细路一级级上楼梯,以前我们租楼,租中环很平的唐十三楼,顶手费要每月1,500元,业主婆住在头房,骑楼租给人,我们住中间房,空气不流通很焗,搞个阁仔让小朋友睡,这样住。乜嘢都唔识。住几年,说是危楼要拆楼,也有得赔少少。和对面回春堂的事头顶手另一个唐二楼单位,分租一间房出去,自己住厅和另一间房。后来这里又要拆,我们搬去结志街买咸水楼,每月给4,000元,供30年拖到最长,地产经纪说这样最安全,两房一厅300几呎,那时的楼很平,供到够期。我们没有正当职业、做街边的,银行肯借钱也算执到。
半夜穿桔仔赚多一蚊几毫
楼是怎样供的?晚晚穿桔仔,在桔叶的茎上穿个洞仔,串起两个桔一对对,过年卖给人可以贵1蚊几毫,两蚊一对可以卖到三个几银一对,用针这样笃笃笃到半夜,第二朝捽捽眼又要起身开档。对面海油麻地果栏要批发买,我们没本事买,每朝5点去西环散买入货,贵少少也要了,每款生果入一箱,果栏苦力送货来,我自己推摆档的车上楼落楼,现在亚伯脚不好,好在看更帮吓手。
以前后生我不想申请固定小贩牌照,以为自己推得动架车,没想过有推不动的一日,现在我82岁了,周身骨痛、亚伯92岁又老人痴呆。
“要什么?澳大利亚呀?”(其实是指澳大利亚橙)
现在我想要固定牌照了,因为我推不动架车了……
我不识区议员的。那区议员搬了来7年我也不识,有一次有个客人说,“阿婆,你咁辛苦你咩牌呀,我话流动(小贩)牌,她说为什么你不申请固定牌呀,她叫我找区议员搞吓啦,戏院里无牌的擦鞋匠现在也搞到有固定位置了,阿婆你试吓啦﹗你又唔系后生﹗”
我又唔八卦又唔理人哋,每日开档收档,都唔知有区议员搬来,做生意啰,唔做生意就算。那个客人以前当过差婆,够期食粮了,她行过就叫我试吓啦。结果我找了那个区议员(兼立法会议员),食环署也是回复,目前没有转牌照的政策。
娟姐(卢银娟)和丈夫“亚伯”(周伟)透过中西区区议员、立法会议员许智峰,向食环署申请酌情处理,将生果档的流动小贩牌转为固定小贩牌,按食环署的定义,即是划定一个范围内贩卖。食环署说没有政策转牌照,但是会审慎考虑空置的固定小贩位是否可以用签发新小贩牌来填补。
沙士那年也有个机会用流动牌照换固定牌照,我没有换呀,唔抽签呀,一个位几十人争,实抽唔到,几好彩都好,唔搞啦﹗对面海的争对面海的,我不想去霸别人的位。这边明明有位,空置出来的位你可以给我申请嘛。你(政府)划一个位给我,车放在这里、后面这个位,前面划条界,这里划条界,你过来我告诉你位置,在这里,不阻人吧?
有了固定牌再考虑要不要传给下一代,我想但不知仔女想不想,不要说远方的事,或者我今天死撚咗都唔知。
关于“亚伯”如何一日一日失掉记忆,下集待续。
截至2017年10月,政府约有340个空置固定小贩摊位,其中中西区有27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