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岁草间弥生曾屡次寻短见:“若不是为了艺术,我早就自杀了”

撰文: 郑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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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M+博物馆展示出当代与足轻重的日本艺术家-草间弥生2022年创作的3组全新作品:《南瓜》、《神经的死亡》和《原点执念—渴望天堂的爱》。93岁的草间弥生的作品大多色彩缤纷,抽象的风格让人联想到她一定是位幽默乐观的人,但事实却恰巧相反。草间弥生多年身体抱恙,身心受创,曾数次尝试自杀,只是基于对艺术的热爱才坚持活著至今。

草间弥生约10岁时经常出现幻觉,被主治医师西丸四方博士诊断为高度性障碍。(M+官网)

草间弥生在1929年出生于日本长野县松本市,约10岁时经常出现幻觉、幻听,因此被主治医师西丸四方博士诊断为高度性障碍,即对性行为之恐惧,因而常有自杀念头。当时她曾为妈妈以铅笔画画,画中就已充满其后期画作中的经典小圆点。1950年,草间弥生开始用波卡圆点来覆盖各种表面,例如:墙壁、地板、画布、以及后来的生活用品与裸体的助理,亦成为了其作品的特征。

被草间弥生广泛运用的波卡圆点其实是来自她的幻觉,上述提及她10岁时画的铅笔画中,有一个穿着和服、被推断为其母亲的日本女子被圆点覆盖。而她的第一个大型画作系列《无限的网》,其中逾30英呎长的画作完全被网和圆点所覆盖,代表着她的幻觉。

草间弥生以波卡圆点来覆盖各种表面,例如:墙壁、地板和画布等,成为了其作品的特征。(Getty Image)

草间弥生在其1954年的画作《花(D.S.P.S)》中曾经说过:“某天我观看着红色桌布上的花纹,并开始在周围寻找是否有同样的花纹,从天花板、窗户、墙壁到屋子里的各个角落,最后是我的身体、宇宙。在寻找的过程中,我感觉自己被抹灭,因无限大的时间与绝对的空间感不停旋转着,我变得渺小而且微不足道。刹那间,我领会到这不是只有我的想像,而是现实中的状况。我被吓到了,于是我对红色桌布和上面的花纹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我认为它就像是咒语,正在剥夺我的生活。我冲上阶梯企图逃跑,但阶梯却在我脚下散开,于是我从上面跌下来,脚踝也扭伤了。”不难发现草间弥生一直受到幻觉和剧啊想像力所压迫。

我创作艺术是为了治愈全人类。
草间弥生

草间弥生在27岁时移居美国,成为前卫运动领袖而声名大噪。在此之前,她销毁了很多自己早期的作品,原因是她认为日本社会“太小、太奴役、太封建,且太鄙视女性”。1960年代初期,她开始以白色阳具凸起物来覆盖物品,例如梯子、鞋子及椅子。草间弥生的画作一丝不苟、手法精细而繁复,但纵使如此,她还是重质又重量,建立自己的创作节奏,并养成习惯。

草间弥生在27岁时移居美国,成为前卫运动领袖而声名大噪。(Getty Image)

1963年至今,草间弥生持续创作《无限镜屋》系列。在复杂的无限反射镜玻璃房间内挂有许多霓虹色球,这些球以不同高度悬挂在观看者上方。观察者可以看到光从镜面表面反复反射,从而创造出一个永无止境的空间的幻觉。那段时间,她因过度劳累而需定期住院,并陷入财务困难。当时不少男性艺术家抄袭了她的作品,因而成名,草间弥生却寂寂无名。认为自己她无法赚到应得的财富,这种耻辱和挫败感让她企图自杀。

如果不是为了艺术,我应该很早就自杀了。
草间弥生

60年代,草间弥生在中央公园和布鲁克林大桥等引人注目的地方组织活动,这些活动通常涉及裸体,旨在抗议越战。在其中一次活动,她给当时的美国总统理查·尼克森(Richard Nixon)写了一封公开信,称只要他中止越战,和他发生关系也在所不惜。60年代后期,她经常公开宣传表演,并在裸露的表演者身上画波卡圆点,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一次是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雕塑花园中举行未经许可的快闪行为艺术《唤醒死人大狂欢》(Grand Orgy to Awaken the Dead at the MoMA),草间弥生指挥的八位表演者脱下衣服,裸体进入喷泉,并摆出了模仿附近毕加索,贾科梅蒂和马约尔雕塑的姿势。

60年代后期,她经常公开宣传表演,并在裸露的表演者身上画波卡圆点。(Getty Image)

前卫且主张女性主义的草间弥生曾在68年主持过名叫《同性恋婚礼》的行为艺术,其后又开设了裸体绘画工作室和一个名为Kusama'Omophile Kompany(kok)的同性恋社交俱乐部。这些都让其家人觉得非常可耻,草间弥生感到十分孤单和不被理解,因而再次尝试自杀。

在纽约期间,草间弥生与艺术家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曾有短暂的浪漫关系,之后又与比自己小26岁的超现实主义画家约瑟夫·康奈尔(Joseph Cornell)稳定交往,持续热情且柏拉图式的关系直至72年男方过身。他们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对方,互相画素描,康奈尔亦曾送她特制的拼贴画。

为了艺术,再怎么辛苦我都不会后悔,我就是这样一路走到现在,今后也会这样继续生活下去。
《草间弥生无限的网》

1975年二月,草间弥生短暂的回到日本,原本预计在新宿医院接受手术治疗之后返回美国,却因为找不出病因,从此居于日本。对相隔十七年才回到日本的草间弥生来说,日本人压抑情绪、抑制个人性欲的社会文化,以及日渐失去日本传统美感的生活型态令她非常失望,常常在逛街的路上看见文宣她都会在心中感叹自己已经失去故乡。

当时日本对草间弥生的评价几乎都是“丑闻女王”、“不要脸的艺术家”。(Getty Image)

当时日本对草间弥生的评价几乎都是“丑闻女王”、“不要脸的艺术家”、“裸体的幕后黑手”,认为她低俗肤浅。直到1980年代末和1990年代初,裸体与人体彩绘时慢慢普及,草间弥生才开始备受尊重。1990年代之后,草间弥生积极与时装设计界合作,包括:09年设计的一款手提包形粉红色电话,名为为了太空旅行的手提袋——我的小狗玲玲(Handbag for Space Travel, My Doggie Ring-Ring),以及在被称为圆点成瘾——满溢的喜悦与圆点(Dots Obsession, Full Happiness With Dots)的红色和白色点点的镜子电话,2011年更为 Lancôme 六种限量版唇彩创作了作品。

草间弥生的创作包含了女性主义、超现实主义、原生艺术和抽象表现主义等。(Getty Image)

2018年,纪录片《点止草间弥生》提到无限圆点与强迫症的因由及过往挑战社会界限地创作艺术的后果。草间弥生的创作包含了女性主义、超现实主义、原生艺术和抽象表现主义等。但在草间弥生认为自己仅是一位“精神病艺术家”(obsessive artist)。她的作品都是自传式的、深入心理的和含有性取向的内容。她的打扮与作品也具一致性,其色彩非常强烈的眼影妆容及鲜艳红色假发成为标志。她亦曾说明这些视觉特色来自于其幻觉,这些组成了一面无限大的捕捉网(Infinity nets),代表著她的生命。

讽刺的是,早期草间弥生在美国时一直渴望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因此在1966年,她带着自己的作品《自恋庭园》(Narcissus Garden),在未受官方邀请下自行参加了第33届威尼斯双年展。她趁着半夜时自己一个人将总共1500颗直径30公分的不锈钢球放在Italian Pavilion户外展场上,自己则穿着金色和服端坐其中。以每颗不锈钢球2美元的价格售出,一方面以赚取生活费,另一方面批评商业化的艺术市场。虽然她很快就被主办单位强制驱离,但独特的做法也引起热议。

草间弥生的作品都是自传式的、深入心理的和含有性取向的内容。(M+官网)

草间弥生1966的《行走的作品》(Walking Piece)以一系列18幅彩色幻灯片来呈现,她穿着日本传统的和服及拿着阳伞于纽约街头行走。和服意味着日本风俗中女性的传统角色。黑色的雨伞,外表面漆成白色,并装饰有假花,看起来并不真实。草间弥生带着一个未知的任务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去。然后她无故转身哭泣,最终走开并从视线中消失了。通过对和服的联想,呈现了亚裔妇女需要持续维持的刻板印象。这部作品却意外成为了跨文化交融的渠道。

草间弥生目前住在东京的心理治疗所,并继续从事艺术创作。她的思想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却又难以抗拒。这么一位创造力与想像力兼备的当代日本女性,就是毕生奉献给艺术的草间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