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克︳纯为影史经典《大国民》编剧平反？别低估大卫芬查创作野心
【曼克影评】《失踪罪 Gone Girl》公映后六年，名导大卫芬查（David Fincher）新作《曼克 Mank》终在Netflix上与影迷见面了。
如果说《一秒钟》是张艺谋写给电影的一封情书，《曼克》则也承担著大卫芬查的诸多情思——编剧Jack Fincher是大卫芬查的父亲，而《曼克》的剧本正是他的遗作。
电影还原了曼克创作《大国民 Citizen Kane》剧本的过程，期间穿插著上世纪三十年代荷李活大制片厂时代的风貌。与大卫芬查以往没有观影门槛、叙事流畅的的作品风格大相径庭，除了结尾段落曼克以“举世混浊而我独清”的态度说出“惊世之语”，全片表达太过隐晦。
对于想弄清《大国民》的编剧荣耀该归属哪位的观众，多半“吃花生”未果，因为导演志不在此。频繁闪回的30年代，美国荷李活的黄金时代与大萧条的经济状况共生，那才是叙事的重点。
电影对于曾经的荷李活大制片厂时代形成反观，而背后涉及的问题又与美国当时的政治生态紧密相连。此时此刻，《曼克》还能够吸引相当关注，与过去的美国故事又在当下发生不无关系。
曼克其人
奥逊威尔斯（Orson Welles）的大名如雷贯耳，但却很少有人知道曼克是谁。
1938年，炮制了广播剧《The War of the Worlds》让美国受众信以为真的奥逊威尔斯，成了荷李活冉冉升起的新星。雷电华（RKO）给他优厚合约，邀请他自由创作影片。而此时，威尔斯找到了在车祸中腿部骨折且急需工作的Herman J. Mankiewicz（以下简称曼克）创作影片剧本，两人因此结缘。
当然，威尔斯在合同中注明拒绝给予曼克署名的权利，而关于署名的争议则是后话。就这样，曼克在一场车祸后的康复期间写作，威尔斯的助手负责催稿，秘书丽塔负责将曼克的口述记录打出来，护士弗里达负责曼克的日常起居。
《曼克》有两个叙事时空、两条叙事线索，一条就是20世纪40年代曼克创作《大国民》的时空，还有一条是从1930年代开始一直到1930年代末的闪回时空。最终，曼克在60天里写完了《大国民》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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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民》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它对传统的电影审美观念的大胆突破，它不属于类型电影中的任一类型。创作者以开拓“新大陆”式的气魄，创造出—种独具新意的多视角的现代叙事结构。这一点，在电影奥逊威尔斯给予曼克剧本的反馈中也有映照，“在时间线上四处跳跃的碎片，像墨西哥跳豆一样”。
《大国民》的故事从凯恩之死揭开序幕，由年轻记者汤姆逊为索解“玫瑰花蕾”之谜而进行的采访，引出五个人物不同的回述。这些回述，错综地呈现出凯恩人生历程的不同阶段以及凯恩性格的不同侧面。
而对于曼克其人，大卫芬查显然不想绕太多弯。电影中，酗酒好赌是曼克的常态。除此之外，能在13天内完成举世瞩目的《大国民》的剧本，他更是天赋异禀的编剧。
值得注意的是，电影史上，20世纪30年代逐渐形成的“深焦”镜头风格，经由1941年《大国民》中的实践为大家熟知。在《曼克》中，导演将小凯恩玩雪橇的“深焦”镜头的功劳给予了曼克，而奥逊威尔斯只是在曼克剧本的基础上做了些许修改。
事实上，酗酒、赌博这些词汇并未让人物与好人绝缘，曼克又是最赤诚的那一个。对待编剧工作，他是以最不屑的态度做著最谦卑的工作。毕竟，在20世纪30年代，荷李活大制片厂逐渐走向辉煌的年代，电影编剧在当时的地位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曼克在帮助派拉蒙组建编剧团队时，他发出的那封电报，
你愿意接受每周300美元的报酬，为派拉蒙电影公司工作吗？有几百万人想要这份工作，而你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白痴。别让这事传出。
这是曼克特有的风趣幽默，即使是面对位高权重者，他也总是侃侃而谈。尤其是酗酒过后，更是无所禁忌，俨然一位鲁莽而不知深浅的酒鬼，但酒鬼嘴里有真言。
电影将曼克塑造成了一位理想主义者，他愤世嫉俗，他观点尖锐。电影《曼克》不吝于将《大国民》的伟大悉数归功于曼克，以至于有还有观众考据，将电影情节于历史史实一一比对，而后大呼“芬查，你说得不对！”
事实上，以原型事件去考量故事片的做法未免太过教条，导演不过是想借助一个理想主义人物去驱散那个时代的阴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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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里活“黄金时代”背后的阴影
《曼克》的另一条叙事线索，则是不断Flashback的1930年代。
彼时，荷李活正迎来它的黄金时代。“环球执著于《科学怪人Frankenstein》﹑《阴暗之屋》这种恐怖片，华纳专拍费用不太高的类型片……”这些影片中所谈及的各大制片厂的偏好也是当时荷李活电影产业的生态。
与此同时，1930年代的美国正经历著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大萧条。在此种情形下，《曼克》不乏对电影公司与员工关系的侧写。
1934年，美高梅的创始人Louis Burt Mayer在片场留下虚伪的落泪。他要求员工在罗斯福总统为期一周的银行休假期间减薪50%，若一旦银行重新开门营业，他承诺会付给员工另一半工资，但这个诺言之后也未兑现。
而在之后的Mayer生日会上，报业巨头赫兹（William Randolph Hearst）携情妇玛丽恩（Marion Davies）出席，曼克在场，此外不乏各界名流。这场聚会看上去是光鲜亮丽的，而实际上，当曼克和玛丽恩论及纳粹和正在兴起的社会运动时，在场者没有人感兴趣，因为在他们看来“不相信”即“不存在”。
这里有对荷李活制片厂的讽刺。诚然资源高度集中、高压流水线运作、华尔街财团支持、造星制度造就了荷李活的“黄金时代”，但光鲜掩饰不住内里的糟粕。
在这场聚会中被广为诟病的美国“社会丑事揭发派”家辛克莱（Upton Sinclair），后来还与资本家支持的梅里姆（Frank Merriam）竞选加州州长。而梅里姆的竞选团队竟然利用演员拍摄所谓的新闻纪录片以支持梅里姆。
穿著破烂的老太婆口中的台词是，“我支持梅里姆，虽然我只有一间破茅屋，但是我绝不能再把它也交出来与人共享。”贼眉鼠眼的演员则说要支持辛克莱。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辛克莱在选举中落败。
两个时空在电影《曼克》中交错上演，这可能对普通观众不太友好，但要真是耐著性子看完便会发现，这部电影所涉及的议题很多。
彼时各州选举要靠暗箱操作和舆论造势，国家总统要通过传媒大亨和资本大牛来获取话语权，虚构和新闻无明显分界，政客成了涂脂抹粉的跳梁小丑。这是美国的上世纪三十年代，也是他们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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