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四】经历三场社会运动 他选择到台湾重新开始

撰文: 伍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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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新加坡与澳大利亚的移民门鉴高,那台湾大概是还能一试之地。年轻人可透过投资、技术、创业、求学等途径移民,所需的成本相对低,即使没有太多资金,亦可以用时间换取居留权,80后的阿森(化名)便是其中一员。“台湾应该是门槛最低的地方,读书是最容易留下来,但时间成本大。”阿森中五会考后,便到台湾读书,高中一年,大学四年,研究院三年,在台湾待了超过八年,人生中最好的朋友都在台湾认识,最青春的岁月都在台湾发生。那时去台湾,不是为了移民,而是对文史哲的喜爱。比起香港重商轻文的选科倾斜,台湾有浓厚的文史哲氛围,有许多独立书店,对从小喜欢钱穆的他而言,很有吸引力。住过宿舍租过屋,吃过外卖也煮过饭,有空时在书店打书钉,到咖啡室呆个半天,台湾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但对想揾钱的人而言,可能要失望了。研究院毕业后他回港工作,做过智库,也做过传媒,上月辞职了。见面时他说,年底会过台湾,“我在那边买了楼。”

阿森说:“我以前喜欢看钱穆的书,对中华民国有特殊的向往,钱穆晚年在台湾讲学,中史及中文老师也说当地文学氛围不错,冲动之下便过去了。”(资料图片/视觉中国)

三年前,他用投资美股得来的钱在新北市买下400多呎、150万港元的两房楼花,付了一半首付。本打算工作几年便回去创业,如今计划有变,大概香港真的很难待下去。“我原本没有具体的时间表,只知长远会过去,但没想过这么快。伞运之后看到政府的应对,对反对势力的态度,危机处理的僵化,中港关系的极端不平衡,我觉得愈来愈差,看不到方向,不想留在这里过世。”

根据台湾移民局的资料,申请人若在台湾投资600万元新台币,便可获得居留证;若是认可的职业,可循专业移民方式申请移民;而最简单的方式则是升学,只需在台湾完成大学课程,之后回原居地(香港)工作两年,取得工作证明,即可申请居留证。

在国立台湾大学读中文,研究院读历史,阿森是个实实在在的文青。他说过去不太关心时事,直至2014年太阳花学运后,才开始接触政治。那年,因为反服贸而演变成一场大型学运,阿森身边的朋友都有参与,有些更有份占领立法院。他有去帮忙,但不深入,“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觉得这是台湾人的学运。”直至同年香港发生雨伞运动,他才有参与其中的感觉。

太阳花运动爆发,一时间似乎所有年轻的声音都投入了这个议题,让很多台湾人都感到很震撼。(资料图片/Getty Images)

从反修例前线退下来

雨伞运动发生时,还在读研究院的阿森飞回香港两个星期。他每天都到金钟报到,守过龙和道,在特首办外瞓过,晚上通宵留守,日间返屋企休息,他说感觉与太阳花很不同。一边是学生运动,气氛似嘉年华,前立法院院长王金平明言不会清场,立法院外是一派轻松,一日三餐都有人供应,一起唱歌、做小组讨论,大家没有很重的危机感。另一边虽然也被批评似嘉年华,有公民课堂,有学生在现场温书、做功课,但感觉沉重,大家都怕被警察清场。

“今次更不用说,是白色恐怖。”自3月开始,他已关注事态发展,法律界多次表示对修例有疑虑,政府视而不见,至6月百万人上街,依然充耳不闻,6.12更埋下了市民对政府更大的不信任种子。阿森当日抱着二读必过的心态去到金钟,“我不想让政府咁易通过,或(让它)通过得好难睇,以此彰显政府的横蛮无理。”

因为有明确的目标,他走上前线,但在林郑宣布暂缓之后,他觉得失去了冲的正当性。“七一包围立法会,我的想法是冲都要有目标,立法会没有会要开,冲什么。”直至年轻人真的冲入立法会,他好似理解对方的心情。“某程度反映了过去香港政府对于立法会制度及立法权力的摧毁,示威者虽然打烂了玻璃、破坏了建筑物,但更突显过去几年政府DQ议员、刮所有选民一巴的制度暴力。”这段时间,正反两派都在意民意的此消彼长,都企图重夺舆论主导权。

阿森认为“某程度反映了过去香港政府对于立法会制度及立法权力的摧毁,示威者虽然打烂了玻璃、破坏了建筑物,但更突显过去几年政府DQ议员、刮所有选民一巴的制度暴力。”图为七一示威者冲击立法会。(资料图片/罗君豪摄)

阿森表示,不能想像当社会平静下来后,政府继续其管治,“离心力好重,极之厌恶这样的政府。”跟大部份香港人一样,他无法预测运动之后会如何,也想像不了运动会以什么方式结束,只知无论如何落幕,一切都无法回头,没有能力离开的人揽炒,有能力的便移民。

政府放弃年轻人的感觉很强烈,你看财政司长出来派糖便知道,完全忽视80后至千禧这几代人,感觉上中国想要香港这个地方,但不想要香港这班麻烦的人,所谓麻烦的人,便是指这两三代的年轻人。
阿森

离开是对政府的抗议

那退到台湾可是出路?香港人大多对台湾有好感,纯朴友善有人情味,每年到台湾旅游的人次超过一百万,风土文化语言都不陌生,然而,当台湾变成一个居住地时,是否人人都可接受?台湾经济差收入低,大学毕业生的平均薪酬只有28K(台币,约7,000港元),硕士或博士毕业生稍微高一点,当中又以电子工程及金融投资业最为好景。阿森的朋友是大学教职员,有几年工作经验,现时底薪约40K(台币),加上津贴,有50K(台币),在台湾算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要追贴香港的薪金水平,几乎不可能,但阿森认为50K在台湾可以过得很松动。“你在香港毕业,出来赚15,000元,能否过得了生活?我想勉强可以,但50K在台湾可以过得很好。朋友用一万元(台币)在内湖租了一间屋,包水电费,房东有时会煮饭,平时食饭用不上太多钱。”他对台湾的理解是,不是可以让人发达的地方,却是可以过小日子的地方。

阿森早早计划移民台湾,他觉得那是一个可以追寻理想、过小日子的地方。(资料图片/视觉中国)

最近,他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找上他,希望他将硕士论文改写成书,当时他尚未辞职,想到要在香港隐居写书便觉成本很大。“在香港哪有时间做这些事,你不工作也要吃饭,一日百几元走不掉,一个月只计吃饭可能也要三千元,未计出书的成本,几个月已经要贴一两万元。”想了想,或许早点离开香港也是好事,在那边接freelance,解决了温饱,便可以专心写书及追求自己的兴趣,阿森也计划与朋友创业。

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想像,只因觉得那边有制度可以修补撕裂。台湾在经历太阳花学运后,社会也是二元对立,“国民党不倒,台湾不会好”的声音不绝于耳。国民党在其后的地方选举以至总统选举都大败,民进党在立委选举中得到过半议席,实现完全执政,选民用选票狠狠地教训了执政党,社会的怨气被消解。

过去在台湾生活的经验告诉他,民主未必可以让政治、经济变好,但民主能够解决一些纷争。“各地利益输送,黑社会做立法委员,蓝绿分化对立,全部都有,我不期望民主体制下会有英明的领导或决策,不期望民主体制会令一个地方的经济变好或财富分配更平均,我只是觉得民主体制在社会意见分歧时有相对和平的解决手段。近一两个月看到香港的情况,你就会明白,林郑成日话沟通,她想沟通什么?民主就是沟通的平台,让大家乱中有序,香港目前是乱得来没有方向。”

走,是迫于无奈。“这是一种表态,人的离开是对当地政府的抗议。”

有人失望透顶选择离开,也有回流香港十多年的人选择留下来,他们有何想法?详情请看:【移民.五】从澳大利亚回流香港 青年:这里还有可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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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节录自第180期《香港01》周报(2019年9月16日)《经历三场社会运动 他选择移居台湾》,网上标题为编辑重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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