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代人之苦】壮年难安居 基层、中产皆苦恼
在香港,为了有瓦遮头,有大学生宁可不升职加薪,牺牲事业发展黄金期以符合轮候公屋资格;无数中产人士失去财务自由,背负长达二十五年,甚至三十年的按揭;还有众多在轮候公屋的基层,要蜗居在狭小而贵租的㓥房单位……尽管特首林郑月娥在上任两年内推出多项房屋政策措施希望压抑楼价,但楼价未见下降,反而再创历年高位。有调查显示,香港家庭要不吃不喝20.9年,才能购入一个安乐窝。对于上有老、下有少的壮年来说,“安居乐业”离他们有多远?(此文章为“四代人之苦”系列报道四)
运输及房屋局前局长张炳良曾经在2013年《长远房屋策略咨询文件》的序言《安得广厦千万间?》中写到:“一人有一个梦想,不少香港人追求有一个安居之家,让子女健康快乐成长。”在政府以置业为主导的房屋政策下,有楼是否等于安居?记者采访了两位不同社会阶层人士,谈谈怎样才是“安居乐业”,若不再为楼所困,他们的理想生活会是怎样的?
有楼中产:仅仅够食够住
现年35岁的阮生(化名)是一位时装品牌买手,月入约四万元,与妻子一同抚养双方父母和两个女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对中产的定义是住户入息中位数的50%至150%,若按此标准,现时本港住户入息中位数为2.8万元左右,阮生已属中产家庭中收入较高的一员,生活理应过得颇为殷实,但他形容仅仅“够食够住”。
阮生是让不少港人羡慕的“有楼一族”,拥有一个535呎的安乐窝。但他坦言,每月需支付12,000元还按揭,约占他入息的30%,压力不小。除了还按揭、给家用、日常开支、养车、旅行,以及一些非必要性的支出,基本没有什么积蓄。相比以前住公屋的日子,财务没那么自由,日常消费都必须精打细算。
十三年前,阮生大学毕业之后便与婆婆入住公屋,当时他月入约18,000元,每月租金约800元,自认生活“轻松”,有相当积蓄后,便考虑申请居屋。
不过,阮生认为当时可供选择的居屋是“公屋的格局”,配套设施不完善,不合心意,而且当时正值2008年金融海啸,香港楼价一度急挫,他深信“第一层楼不会是你最后一层楼”,第一个物业应该是用来投资的,因为楼价会不断飙升。尽管他曾在居屋和私楼之间犹豫,但出于投资的考量,最后选择花140万元买入粉岭的私人屋苑单位,舍弃了当时市值90万元的沙田居屋单位。
“政府有个置业阶梯,个个都想上到最高层(私人楼宇)。”他说,港人对置业的砖头情结源于传统的安家观念,认为有个窝先算有归属感。香港地少人多,房屋供不应求,政府以置业主导的房屋政策会让人不计价抢购,以为楼价高处未算高,早上车好过迟上车。
阮生直言:“就算政府加多少个阶梯,到最后都会变成私人楼。因为补地价后,居屋就可变成一个投资工具,已不是公营房屋。”2008年购入的第一个单位现已放租,他现时居住的第二个单位在2016年以480万元买入,至今已升值60至70%。
“其实我好挣扎,既希望楼价不要升,自己可以买多套更大的单位;又希望楼价升多点,因为自己有一套在放租。”阮生另一看似矛盾的希望是,楼价升幅不要跑赢通胀:“不要工资升5%,物价升5%。但以前300万元的楼,现在要600万元才买到。”
有楼是否等于安居?阮生有自己的理解:“安居乐业代表稳定,我不用担心楼价是升是降,不用担心银行加息,不用担心自己会负资产。”他坦言,自己的梦想是有一个更大的安乐窝,大概700至800呎,有更多的地方给小朋友成长。
若每个月不用还按揭,多了12,000元可用,阮生表示会投资在两个女儿的教育上:“报多几个兴趣班,或者储钱,将来送她们去外国读书。”谈及若未来楼市持续飙升,有什么打算?阮生淡淡地说:“还有能力的话,会为两个女儿未雨绸缪,让她们以后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㓥房居民:不加租已满足
45岁的阿碧(化名)没有阮生那般“幸运”,在闹市里拥有一隅容身之所对她来说颇为艰难。她是现时全港逾20万㓥房居民之一, 五年多前与丈夫离婚后,一个人“揹起头家”,与18岁的女儿和94岁的婆婆蜗居在深水埗一个70呎的㓥房。
“每个月4,300元租金,已经算很便宜了!这样的㓥房在外面(市价)起码5,000元。”阿碧洋洋得意地说。深谙㓥房市场之道的背后,是她五年间搬屋五次的经历,微薄的薪水经不起业主每年动辄月租加500至1,000元,只能一搬再搬。
阿碧曾任职安老院舍护理员,但长时间的工作导致肌肉劳损,现已转做派单员,月入约11,000元。每月租金加上水电费约5,000元,占她入息近半,加上女儿每个月2,000元的补习费开支,阿碧的薪水可谓所剩无几,生活拮据。
全港关注㓥房平台在上月22日公布最新调查数据,显示㓥房户的平均租金为5,030元,占收入逾四成。㓥房租金指数较去年升7.7%,升幅高过私人住宅。
除了挨贵租之外,㓥房居住环境恶劣,但阿碧对此习以为常,谈到漏水时更笑说:“唯有拿个盆去接水。”她表示,业主不会维修,也不会理会,只是说:“是这样的了,你愿意租就租,你不租也会有其他人来租。”
阿碧之所以表现轻松,是因为她已经历过“炼狱”般的㓥房环境:“木虱咬到浑身是伤,一打开床下面,十几只老鼠跑出来!”阿碧话音刚落,社工和记者都跟着打了个冷颤。阿碧捂着嘴笑说有其他㓥房居民向她教路:“去超市买个45元的烟雾杀虫剂!”
已经习惯了㓥房的环境,租金不涨已经好满足!
基层房客最怕业主逼迁
对于加租、漏水的遭遇,阿碧总能一笑而过,惟谈到逼迁,会让她“扯火”。她回忆,曾经有㓥房业主突然跟她说要收回自住,要她赶紧收拾家当离开。阿碧心里清楚,那只是业主想加租的借口,果不其然,一个星期后,不死心的阿碧再上门,发现该㓥房已有新的租客入住。
由于生活拮据,阿碧女儿除了学校活动外,没有报读兴趣班的机会。除了上学,就是窝在家里,趴在床上做功课。几个月前,阿碧终于在社工的协助下添置了一张小书台,女儿感到好兴奋。当记者问及对“安居乐业”的想像,阿碧依然笑笑口地说:“已经习惯了㓥房的环境,租金不涨已经好满足!”一旁的社工鼓励她再大胆想像一下将来的生活,阿碧迟疑了好一阵子才说:“梦想?想都不敢想!如果将来有个200呎的公屋住已经很好了……”
加租、漏水、逼迁等问题困扰阿碧多年,住上公屋似乎成为了她唯一的期盼。五年多前,阿碧在社工协助下申请公屋,等到现在仍然未有消息。
根据现时房屋署资料,截至2019年3月底,收到约15万宗一般公屋申请,一般申请者轮候时间再创新高,由目标的3年增加至5.5年。阿碧的“公屋梦”,应该不远了吧?
面对本港㓥房居民“愈住愈贵、愈住愈细”的严峻问题,不少民间团体多次呼吁政府重设租务管制、兴建过渡性房屋等等。香港社区组织协会主任(社协)何喜华表示,尽管林郑上任两年来实施多项房屋政策,但基层居民的居住环境未见改善,坦言对她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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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节录自第169期《香港01》周报(2019年7月2日)《听四代人之苦 解民生困局》专题报道中的《壮年难安居 楼价疯癫公屋长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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