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援】制度“算死草”入医院需扣钱  近乎无积蓄才合资格申领

撰文: 欧阳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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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先生右膝盖经历了第七次的手术,这次他决定听从医生建议做了固定性的关节,感染风险降低了,却意味他的行动将更为不便,需要太太照顾的时间及程度会更大。他留院约三个月,回家两星期后,除了自理能力外,担心的还有生活开支又要再缩减了。76岁的他自失去工作能力后,和太太每月靠约8,000元的综援金生活,但入院期间会扣减综援额,他说上次试过同样入院约三个月,社署扣减了约3,000元的标准金,这次有同样的心理准备。

彭先生右膝盖做了七次手术后,现时生活需要妻子时刻照顾,二人靠每月约8,000元的综援金糊口。(高仲明摄)

丈夫住院的时候,彭太每日由深水埗住所到玛丽医院探望,每天车费来回约20元,每月交通开支超过600元。由于丈夫吃不惯医院的饭菜,她每天煮好饭𩠌后,早上10点过海探病,到晚上7、8点才回家。探病时间在中午及晚间各只有一小时,考虑到车费太贵,她每天坐在医院等候数个小时。

综援制度帮助他们维持基本生活,领着8,000元两个人省着用。然而,彭先生入院期间虽然不用支付医疗开支,但他们的日常开支却增加了,扣减综援金额是否合理?

社会保障制度让有需要的人不陷入无法生存的绝境,但立法会议员张超雄指出,现有制度仍无法令受助人维持合理生活。综援社会保障的最后一道防线,基于整个社保制度的不完善,最有需要的人即使已被纳入安全网内,却不代表得到适切支援。不少受助人需要节衣缩食才能生活,制度缺乏人性化关怀,还为他们带来精神压力。社会对综援的负面标签,甚至令部分基层人士不敢争取应有的保障权利,变相制造了另一种极端生活状态。

彭先生年轻时为口奔驰,老来行动不便却需未得足够保障。(高仲明摄)

年轻时努力工作 老来生活无保障

彭先生的膝盖关节劳损,源于中间的软骨磨蚀,影响行动能力。他从20岁起,驾驶巴士维生,直到50多岁。“以前那年代工作是多劳多得,那时为口奔驰,一个人赚钱养家,数张口靠那份工资,于是拼命工作。到后来痛得很,才知道需要更换关节。说得好听叫劳损,其实是职业病。”他说,以前开巴士比现时辛苦得多,旧型号巴士煞车时很花脚力,即使整个人站起来也未必煞得停,日积月累才会造成劳损。当年他凌晨3点开工,直到晚上8点才回家,每日做17个小时。

工作那么辛苦,却仍无法存到一笔退休金,后来更伤了韧带,被辞退后脚患才开始发作,连工伤也无法得到赔偿。在没有全民退休保障的制度下,他第一次做手术时近乎花光积蓄。“1999年至今做了七次手术,要再做我也不肯了,宁愿切了它。没办法,做了那么多次,打那些针好痛好辛苦。现时一要入医院就好怕,打那些抗生素针,会血管膨胀,全身痛到我真的想死。”

妻子每天早上协助出门需花一小时,彭先生很感恩妻子的付出。(高仲明摄)

太太天天探病,既照顾他的饮食,也是他的精神支援,然而住院期间,他的综援标准金额由最高的“需要经常护理”跌至“残疾程度达100%”级别,少了近三成。彭先生年轻时也曾经为社会付出,到老了领取的社会福利却难以保障基本生活。他很感恩妻子全天候照顾,既要煮食,也要帮他更换尿片。现时他每天早上出门需要花约一小时,单是从电动床扶过轮椅便要耗费很大精力,要先调校好轮椅,太太再花很大力气扶抱。

地区支援配套差 反增社会成本

现时领取综援的人士中,有约八成是像彭先生这样的长者、健康欠佳及残疾等个案,是社会上最需要帮助的人,但他们除了获现金援助外,社区支援却不太足够。

关注综援低收入联盟(关综联)代表李芝融指,综观现时的社会保障制度,除了因标准金额太低无法满足基本生活需要外,最大问题是整个系统看似有很多的选择,长者有长者生活津贴、高龄津贴(俗称生果金),残疾人士也有残疾津贴、残疾人士综援等可以申领(表一),但全部是对冲,只能领取其中一项,当中综援保障范围已经最高(表二),包含了补助金及特别津贴项目这两部分,可应付租金、基本的医疗如急症室、门诊等费用,但仍欠缺其他的配套,例如家庭支援、照顾者支援喘息服务等。彭先生也直言,以现时自己的状况,太太无法离身,不可能出去工作。

李芝融说:“我们希望政府可以做好服务配套,比如说在非办公时间做到支援照顾者,又例如长期病患者在社区生活也需要一些帮助,他们不像健康或健全人士,生活状况很多时会有突发转变,如果没有适切协助,只能跌入院舍的需求。如果社区对长者支援得好,那政府的开支约是3,000元一个月,但如果是要入住院舍的话,每月就需约1.3万元,但轮候院舍的队伍那么长,每年有数千人未轮到就已经去世了。”

他认为,若做好社区和家庭支援,相对的整体社会开支或需要的院舍空间也会减少,既然政府已掌握很多数据,包括各区长者数目、轮候院舍人数、他们的身体及家庭状况等,应该投入更多资源在地区支援。

李芝融认为,若做好社区和家庭支援,相对的整体社会开支或需要的院舍空间也会减少。(高仲明摄)

综援制度仅重扶贫 受助人难脱困

社会保障制度的作用不止于扶贫,社联政策研究及倡议总主任黄和平指出,制度应该还要做到风险集散、维持收入及收入再分配的功能。他说,以前的制度以综援为主导,近十年政府虽引入了如长者生活津贴及在职家庭津贴等计划,不再只扶助社会上最穷的人,但和外国相比,仍是偏向以扶贫为主要目的,综援占的仍然是较大的份额,而其他项目也需要资产审查,未做到上述几个其他功能。

黄和平分析,每个人都要面对各种生活风险,可能是社会经济环境,以及个人在不同生命历程面临的年老、失业、疾病等问题,有效的社保制度旨在为每个成员提供安全感,确保个人遇到各种突如其来的困境时,仍可维持基本生活水平。

黄和平指,社会保障制度应要达到多种功能,不该仅止于扶贫。(朱润富摄)

“外国有些地方有失业保险,香港是完全没有的。他们失业时仍可以有失业前约七成的收入,但香港的综援不是这样,是要你在失业后贫穷,要把钱近乎用光才会给你失业综援,概念很不同。外国的做法不会看你有多少资产,或是有没有家人供养你,他们是不管任何阶层的人,如果跌入一个预想不到的情形,都可以维持之前的生活水平。”

至于收入再分配功能,主要是借着向较富有的人抽取税收,再分配给穷人,令社会财富分配相对平均。李芝融指,政府现时的施政和理财理念不是看社会需要,而是看政府的开支比例,而且出现投放给其他阶层的开支较基层多的情况。

他以去年的财政预算案为例,“比如,如果你是业主,便可以获得一万元减免(宽免2018/19年度四季差饷,每户每季上限2,500元),普通市民最多只有4,000元,还要左扣右扣,以及有那么多的行政费,这是否好的理财方法?政府把钱放在富有的人身上,反而向贫穷弱势开刀。”他认为近日长者综援提高年龄门槛的改动也反映了这种观念。

上文节录自第149期《香港01》周报(2019年2月11日)《综援制度“算死草” 社会失调节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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