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别】伤害源自身边人 变性手术非唯一出路
上回提到,跨性别资源中心主席梁咏恩终于知道可以做手术换回女儿身的日子,距离得到新身份只差一步,就在那时,她确诊患上抑郁症。跨性别人士难以得到身边人及社会的理解,而跟自己愈亲近的人,愈可能是伤得最深的人。跨性别资源中心今年一项“针对跨性别人士暴力研究调查”发现,有逾四成半跨性别者曾遭暴力对待,其中,家人和亲密伴侣是最普遍的暴力对待者。跨性别资源中心如何帮助他们找回自己?做手术又是不是惟一出路?此乃《跨性别》专题报道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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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人最不接受自己
不开心时,一般人会找亲朋好友倾诉,但对跨性别人士而言,身边的人却可能是最不接纳自己的人,造成的创伤可能更大。跨性别资源中心今年另一项“针对跨性别人士暴力研究调查”发现,在135位受访跨性别人士当中,有逾四成半人曾遭暴力对待,其中,家人是最普遍的暴力对待者,占超过一半,其次是亲密伴侣,约占四分之一,当中肢体暴力超过六成,语言暴力约六成。
有份参与研究的香港浸会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黄结梅表示,结果反映社会人士在否定跨性别人士的性别认同,建议政府尽快订立《性别承认法》。她认为法律是承认跨性别人士身份的第一步,亦是必需的第一步,这样才可延伸至家庭及教育等方面。梁咏恩能从谷底走出来,辅导员帮她不少,他们愿意聆听及不下判断,协助她重组一些细节和想法,帮助她找到出路。从事辅导工作多年的张珮琦说,辅导时会多用肯定的方式帮跨性别人士建立自我认同,而非刻意引导他们去某个方向。“比如他认同自己是某个性别,我们要尊重,若仍在探索阶段,便会以同行者的角色陪他们走,这条路是漫长的,我们尊重他的步伐。当中会跟他们分享不同跨性别人士的经验,重点是让他们觉得被接纳。”
跨女不一定很女性化
梁咏恩指,跨性别资源中心有个独特的地方,就是不特别鼓励别人做手术。“我们希望他们活得快乐,不会说你是跨性别的就要做手术,会多给他们选择,让他们接纳自己。我们不会设定你的路是怎样,或是说你就是怎么样的人。”该中心提倡性别自主和性别多元,不希望社会对跨性别人士有某种既定形象,像是跨性别女性(跨女)一定要很女性化。
“我最近在Facebook发了一张短发照片,还落了hashtag(主题标签):‘#跨女不一定要长发’、‘#变了性的男人不一定要像女人’,我是抱这样的立场。但跨性别人士有一种强烈意识,会觉得你不像女人就不要变性。”梁咏恩说。张珮琦则指,在这圈子里也不容易获得认同,“有部分人会觉得如果你是跨女就不该喜欢女人,如果你喜欢女人,为何不做男人,跟女人在一起?”社会大众不时把LGBT(女同性恋者(Lesbian)、男同性恋者(Gay)、双性恋者(Bisexual)与跨性别者(Transgender))的印象捆绑在一起,梁咏恩觉得跨性别人士的声音太小,社会大众分不清,甚至有人以为同性恋也会变性,令他们要不停解释。
成立跨性别资源中心那么多年,梁咏恩希望除公众教育外,政府能尽快立法保障跨性别人士的权益。“有九十九个人接受你,一个歧视你,已可能造成很大伤害。我希望有反歧视法,外面有人说没有必要,我们可以教育,但没有法例,教育很难推行。我们希望在倡议立法的过程中可以做到教育公众,让他们明白违法会如何伤害到跨性别的朋友,而不是用惩罚机制去惩罚歧视的人。”
对于《性别承认法》的立法方向,梁咏恩认为暂时可以先推行英国模式,即“毋须手术模式”——跨性别人士毋须完成整套性别重置手术,但需要性别焦躁症的医学诊断证据、两年的实际生活体验证明,以及继续以后天取得的性别一直生活至离世的意向,经由法律界和医学界组成的审裁小组审批,便会在法律上承认他们后天取得的性别。此模式在W案件中被指为“令人信服的模式”,惟仍有保守团体认为未改变性别表征的跨性别人士不应在法律上获承认,或认为会造成不必要的社会混乱。
已完成整套性别重置手术的W获签发新的身份证和护照,反映了她的性别为女性。其后婚姻登记官却拒绝让W与男友结婚,原因是她出生时的性别为男性,而香港不承认同性婚姻。另外,政府当时在处理婚姻事务上,只会以个人出世纸上所显示的性别作准,并不会考虑当事人的身份证或护照。W入禀法院提出司法覆核,指摘婚姻登记官的决定侵犯了她宪法上的婚姻权和私隐权。终审法院于2013年裁定变性人有权以变性后的性别结婚,指出现行法例无法保障涉及到性别变更的跨性别人士的权益。政府遂于去年就设立《性别承认法》作公众咨询,探讨香港的性别承认制度是否需要及如何更改,结果将于来年公布。
至于平机会倡议的“自我声明模式”(即准许申请人藉提交特定的声明便可更改其性别身份,不设任何医疗干预或个人身份的限制),梁咏恩认为现阶段没法子走到那么前。“我希望先推一个较保守的方案,三、五年内先做到第一阶段,让某些人不用做手术就可更换身份证,若一下子推到自我声明模式,可能十年也无法立法。只要公众看到立法后不会造成很大的社会问题,就可推到第二个阶段。”
张珮琦指,圈内虽然有不少做了手术的人认为,要做手术才应被承认,但大部分也认同毋须做手术。“他们有很多最后因为不喜欢自己的性器官,或觉得自己不完整而去做手术,但等做手术至少要三、四年,在这段时间,他们的生命停顿了。若想做手术时刚好是二十多岁,人生应该要冲刺的黄金时间你却要停下来了,难作取舍。”
她认为,应该先让跨性别人士得到自己想要的身份,再让他们选择要不要排期做手术。“有些人是为了身份证去做手术,这是很可悲的,他可能本身不是很讨厌自己的性器官,这样下来,一来有手术风险,二来也增加了医疗负担。”
上文节录自第141期《香港01》周报(2018年12月10日)《汽水樽里的咖啡 跨性别之路》专题中的《从抑郁症说起 性别:我的身份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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