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节】“中平卓马”策展人黄亚纪:他与森山大道一生亦敌亦友
香港国际摄影展主题展览“中平卓马”香港个展近日揭幕,大会邀请了策展人黄亚纪接受传媒访问及举行讲座,让公众了解今次展出的作品。
是次展览分为两层,观众甫进入会场时,就会看见四台投映机造成巨大的投影,拼叠地在墙上及地面播放中平卓马于《Provoke》到《为了该有的语言》时期作品。黄亚纪说,希望可以让观众“完完全全静下心来,进入中平卓马的世界”。
同层放置了多本中平卓马的摄影书作,包括:最近复刻的三本《Provoke》同人志、摄影集《为了该有的语言》、摄影评论集《为何是植物图鉴》、2003年横滨美术馆为他举行展览时推出的《原点复归-横滨》等重要文献。
第二层展场,则在三面墙壁上,分别摆放了1970年代以后的中平三个时期的作品:1971年巴黎青年双年展的《循环:日期、场所、行为》、1974年曾作东京都现代美术馆展出的《泛滥》系列,以及其晚年的彩色作品。
“从一个黑白的,所谓摄影的时间场景时期;到非常片段式的,希望把所有东西切除掉的城市风景;再到一个完完全全,非常的色彩鲜明的时期。”黄亚纪称,希望这个方式,能让大家理解中平卓马创作的演变过程。
摄影:中平卓马© Gen Nakahira |图片提供 Each Modern 亚纪画廊,摄影(访问)、撰文:徐尉晋
树立追问‘摄影的本质’的典范
“我跟大家理解中平卓马的方法,是相反的。”黄亚纪笑说,很多人认识中平卓马是因为他是创立《Provoke》杂志的重要人物,但她对中平最大的评价,“在于他树立了一个不断去追问‘摄影的本质’是甚么--一个很好的典范。”
她指,许多艺术家,创作了10年以后,再没有能量继续往前,“但是中平卓马并不是这样的艺术家。他每10年、5年,都会逼迫自己产生跟摄影对话的东西。”她称,中平对西方思潮非常理解,在1976年《决斗写真论》提出的想法已十分前卫,比其他创作者早了30、40年做出这样的东西。
与森山大道亦敌亦友的一生
中平卓马在大学念的是西班牙语文学系,毕业后到杂志《现代之眼》工作,期间认识了摄影家东松照明。东松不但将一部相机送给中平卓马,鼓励他摄影,更介绍森山大道给他认识。
黄亚纪称,“两个人年轻也差两岁,算是惺惺相惜”,不久便成为好友。中平经常约森山大道到海边走来走去拍照,两人拍摄“许多差不多的场景,风格也很接近。”但作为艺术创作者,始终都在竞争的意识,二人的关系亦敌亦友。
1968年,中平卓马与摄影家多木浩二、高梨丰、诗人冈田隆彦创办《Provoke》杂志,森山大道在第二期获邀加入。短短出版了三期的杂志,对日本战后摄影发展影响深远。
黄亚纪指,1973年,森山大道出版《摄影啊!再见》一书,两人发现他们的理念,已经完全不同,“森山大道觉得《挑衅》这东西,这个风格就应该要继续,这就是他们唯一的手段;但是中平卓马会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最正确的,是不是他最想要的,他们后来就分道扬镳。”
1973年,中平出版评论集《为何是植物图鉴》,对自己过往《Provoke》时期的创作,全盘推翻。同年秋天,他在逗子海边,将自己过去所有的底片、照片和笔记焚烧。直到1976年,《朝日相机》杂志邀请他与筿山纪信“决斗写真论”专栏,中平重燃创作意志,一年后专栏结集成书,中平却因酒精中毒,失去记忆力与语言逻辑能力。
“后来,两人又互相遇到很多事情。”黄亚纪说,在中平生病期间,森山大道帮助过他数次,例如成立小小的艺廊,让中平能有机会发表作品,但两人再没有成为交心的好友。2015年,中平卓马因肺炎并发症过世。
她称,虽然森山大道没有出席告别式,但他为旧友做了两件事:第一是印制了一张小小的卡片,送给在场每一个人,卡片上印有大概在1981年时,森山为中平卓马拍摄的照片。第二,是他向治丧单位提交了致词,“留了一句话,他说:‘卓马,再见。’就这样结束。”
两人直到最后也是亦敌亦友,感情复杂。黄亚纪这样说:“森山大道说,他自己一生都继续在《挑衅》,他把他跟中平共同创造的方法,一直进行着。然后,他有很大的部分觉得,摄影只是复制世界的表面。所以他其实拍照也是很没有情感的,那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就是,在到达最后阶段时,其实又重回到一个地方了。”
她微笑说,“我自己是喜欢这样去诠释这个故事。”
2003年诞生的艺术家
2003年,横滨美术馆为中平卓马举行回顾展览,并出版了《原点复归-横滨》摄影集。黄亚纪说,因为筹办展览的关系,“我们特别回到他的家,翻箱倒柜”,意外地找到了一些中平卓马,在1973年未有烧去的东西。
“从他的助理那边,找到了一个箱子,里面居然有1971年巴黎青年双年展《循环》,他拍回来的一些底片。”她说,这也是这些作品后来能够重新面世的原因。“对我来说,他是一位从2003年开始诞生的艺术家,他从2003年开始,才有更多的机会,把他的作品介绍给其他人。”
“循环”到“泛滥”
1971年,中平卓马应邀来到法国参加巴黎青年双年展。黄亚纪说,那时候中平认为,“摄影不过就是代表一个拿着相机的人,在某个地方所看到的,时间地点跟所发生的事情。”他决定把这个摄影的创作流程,变成一个装置或表演的作品,“他不是先做一件摄影作品过去,而且他把整个摄影的行为,当作是一个表演,在当场呈现。”
“所谓的‘循环’,就是他每天早上去拍照,在巴黎的街上走走走拍拍拍。拍完以后,当天晚上,把底片拿到他一个朋友家冲洗出照片。第二天,再把这些作品拿到了现场贴,贴了以后再继续拍。”
她接着微笑说:“如果大家有玩过暗房的话,就知道如果你当天这样做,就是很多东西都没有洗得很干净,都会有味道,甚至有点湿湿的。然后弄得会场很脏。”最后,大会对他说,不可以再贴了,作品被全部撤掉,“这个东西,某程度上也很反抗展览的体制。”
今次展览的另一边墙上,放着“泛滥”作品,那是1974年他在东京都美术馆展出的部分摄影装置,每张照片仔细看会发现尺寸不同,明显经过思考及大量裁切。黄认为,中平卓马这一时期的作品,“更聚焦,而且更切片了”,大部分看起来都像“忽然这样一瞥看过去看到的影像。”
晚期彩色作品
最后一面墙上,是中平晚期的彩色作品,也是黄亚纪个人最欣赏,及一直致力向大众推广的作品。事实上,早在2008年,黄亚纪就为这些作品举行展览,虽然她称,“那个时候没有人看得懂”,“可能要再让10年,才能让大部分人理解。”
她解释说,“因为它是来到了彩色摄影的极致,他把所有能够除掉的东西除掉。”,“他从头到尾都在想,‘摄影是甚么?’这件事情。摄影到底有没有可能成为,单单纯纯的一张底片?有没有可能把所有主观的判断、主观的视觉,都是从这个世界上去除掉?”
许多人认为,中平晚期的作品看起来很普通平凡,没有甚么意义,但黄却认为作品已达到一个去除判断、美学的境界,“简单到没可能,几乎不可能是人类做的,不做判断的方法,投射到摄影作品上。”
“他已经变成一个相机而已,没有自己主观投射或主观美学。你是一台相机的话,你看到的东西,不会受到美学或者人类任何想法影响。所以这是为甚么,说他成为相机的男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黄亚纪最后指,近年中平卓马的作品,在外国愈来愈获得重视和肯定,在多地举行过展览。而日本在2020年或会做一个大型的个展,他们现在正努力整理资料,当中包括1980年代,约400张重要作品。
被问到中平卓马从前是否一直被忽视了?她回答说:“应该是真的,我觉得亚洲都是这样,就是摄影师去世之后,或是等西方人认为这个人不错的时候,亚洲人就开始重视。”
“中平卓马”展览
日期:11月3日至11月27日
时间:每天12pm 至 8pm
地点:中环砵甸乍街45号 HART Projects @H CODE
专题放映#1:绝佳的风景 (2004)
日期:11月4日至11月22日
专题放映#2:绝佳的风景 (2004)
日期:11月17日至11月18日
中平卓马:公众导赏团
日期:11月3日至11月23日
中平卓马:特别版导赏
日期:11月3日至11月23日
活动登记及详情:https://hkipf.org.hk/zh/events/中平卓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