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蒲人生】除却巫山不是云? 伍瑞敏欧赛归来更惜香港山野
随着近年香港的越野跑文化盛行,每年到欧洲参加山赛的港人愈来愈多;
伍瑞敏(Jonathan)可算是较早接触“欧战”港人;
亦因为见识过欧洲人对大自然的尊重与其文化之深厚,对此文化甚为羡慕,反而更珍惜香港人一直拥有、却总被忽略和牺牲了的自然资源;
原来由山野的角度欣赏香港,一直都是我们的“城市名片”,而且是那么美。
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香港的山野特色,明明身在山中,放目却是高楼景色,转个身望向天空,却又见星海一片;然而当我看到近年香港的山径面积愈来愈少时,我最怕下一代再不能享受到现今拥有的独特环境。
近5年的农历年间,本地山界都会举行注目盛事,就是由旅居香港的德国籍超马跑手Andre Blumberg创办的香港四大山径超级挑战(Hong Kong Four Trails Ultra Challenge);由于赛事性质独特,要求80小时内一次过完成麦理浩径、卫奕信径、港岛径和凤凰径共298公里的四大山径,大有“香港制霸”的意义,因此即使“四径赛”并无任何奖牌、奖金,期间亦不容许任何设备、食水、食物等支援,纯粹讲求个人荣耀与能力,依然有大量香港及海外的“痴线佬”参加,当中亦包括了本地越野跑名人伍瑞敏(Jonathan)。这位在山界属异军突起的跑手,虽然山龄不算长,却是香港越野跑手参加UTMB(Ultra-Trail du Mont-Blanc)赛事的先锋之一,2010年至今共4度远征这条公认欧洲难度最高、穿越法国、意大利和瑞士的环勃朗峰赛道。
欧洲山脉的原始壮丽,加上深厚的野外文化,自然令当时接触山赛不久的Jonathan眼界大开,并与很多跑手的“演化经历”一样,下定决心由路赛续渐向山上跑。后来进而经过PTL(La Petite Trotte à Léon)和Ultra Trail Mount Fuji等赛事历练,见识过多国山野之面貌后,回首往来,反而令他学会欣赏香港山野之特色,就正如今年新春期间,他以66小时完成四径逆跑,每一次穿越随着自然而万变的本地山径,依然令他乐在其中。
征战波士顿与勃朗峰的“肥仔”
如果要为Jonathan的运动人生编成一份履历的话,他的前半生可谓一片空白,求学时代是个从不运动的肥仔,一直到踏足社会以后,为了改变又烟又酒的生活习惯,才在同事朋友半推半就的情况下于1997年参加了人生第一个10公里赛事,已经是当时大众眼中一个重大挑战;要知道当时依然是个跑步风气尚未盛行的年代,马拉松距离固然难以想像,10公里在印象中亦已很长,虽然最后完成了,但往后只维持一年一赛的他,依然不能称为一名“跑手”。
真正燃起他的“跑魂”的时间,反而要数到2000年渣打马拉松,朋友再次为他报了该届全马比赛,对于一个鲜有训练的人来说,42.195公里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结果Jonathan脚掌挨到20公里便起水泡,用了3小时跑到28公里更要上巴士“提早毕业”。同时间,他眼见很多比他更老、或身体条件比他弱的人都能够完成比赛,心里不是味儿,燃起了不服输的决心,跑步生涯由此开始。
“长跑就是这样有趣的运动,只要愿意投放时间练习,便很容易持续得到回报。”Jonathan说。几年间,Jonathan由一个不运动的肥仔,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积极钻研不同训练方法与参加国内外比赛的跑手,2009年北京马拉松时,他更以3小时9分的PB成绩,达到了波士顿马拉松的参赛资格;次年更实践了首次远征欧洲UTMB的计划,一尝挑战长达100英里、攀升近10000米赛事的滋味。
一切好像发展得顺理成章,但其实出战UTMB之前,Jonathan由2007年经已在几位同事介绍下,受山赛更丰富的技巧训练吸引,而一同“练兵多时”。由于欧洲的山赛都在夏天举行,香港的越野跑手在参加每年8月尾举行的UTMB之前,都需要在4至8月的盛夏休季期“操山”,每星期总有8至9小时花在麦理浩径上,亦参加过毅行者和雷利卫径长征等山赛熟习越野长途赛的过程;结果首两次出战UTMB时,分别都因为天雨问题和身体太疲累而弃权;2012年虽然完成了比赛,但由于当届同样出现天雨问题,令赛会决定缩减距离至100公里左右,令Jonathan感到遗憾;一直至2015年,这个克服UTMB的目标才能达成,期间耐力惊人的Jonathan亦不断在UTMF、HK168等赛事中创造佳积,跃升至本地顶尖越野跑手行列。
比赛中体验欧洲山野与跑步文化
比赛以外,最令Jonathan印象深刻的,绝对是欧洲深厚的山野文化,他说:“在每一次比赛中,其实都很容易感受到欧洲人对大自然的尊重,不会出现香港的‘石屎化’山径,一切都是那么天然;亦只有这样的环境中,才能培养出欧洲跑手对山野的‘阅读能力’。其山野的路线不会像香港般清澈明显,很多时即使拿着地图亦难以分辨,只能靠长期身处自然环境所累积的经验,才能判断出那条才是正确的路:那里的环境适合休息?或那里的水源适合补充饮用等等。所以在比赛时,他们很容易便可判断出正确的赛道;2015年,完成UTMB的最年长跑手有78岁,都是他们不分年龄而乐于与山野融合的文化证明,并非单纯视山野作一个练习场地,生活与野外非常亲近。”
除此以外,如何对待跑步文化,或许也成为香港跑步运动难再突破的鸿沟;以香港最大型的渣打马拉松为例,其实对很多富经验的业余跑手来说,现今渣马本身再无太大吸引力,比赛亦只为跟老朋友聚一聚而已;Jonathan认为主要原因,是它与多数大城市的马拉松不同,市区道路占很少,不著重尽现城市风貌之余,一般市民难以参与,比赛便纯粹成为几万个跑手之间的事;然而,就算赛道改变,香港人的态度亦是个大问题。例如在波士顿马拉松,比赛日大量当地市民都会主动走到路旁、甚至自制小食为跑手打气,因为他们自觉马拉松是属于全市上下的盛事,每个人在当中都可找到自己的角色;但在香港,埋怨马拉松封路而阻碍上午“等位饮茶”的人比比皆是。
“如此环境,反而令本地的山赛,更能展现出香港特色。”Jonathan说。
被忽略的香港特色 城郊间“15分钟距离”
UTMB对香港人来说,由初期只有本地超马之王曾小强等少数人参与的比赛,到近年几乎每届都有近百港人出席,希望从中亲历著名的勃朗峰肯定是一大原因。然而,著名的山径可真只有欧美澳纽等地独有吗?事实上,很多人却忽略了,其实香港的麦理浩径也是与勃朗峰齐名,属全球20大最佳行山径之一,正是源于香港独有的城市风貌。
“我们从小在香港长大,很容易忽略了这里城郊近乎‘零距离’的特色,无论身处城市任何地方,都只需要15分钟以内的车程,便一定可以到达最近的野外地区,这一直都是令很多外国人感到神奇的地方。以大帽山为例,怎么可以有一个城市,明明本身身处山中,放目却是高楼景色和灯光,转个身,越过山峰望向天空,却又见星海一片。跟外国绝多数城市与乡郊分明的规划不同,我们的城市与野外根本是一体。”Jonathan说。
正是这种背景,本地山跑赛更能展现出香港独有的城市魅力,近年各项越野跑赛事亦如雨后春笋,亦更见规模吸引顶级跑手与传媒关注。以去年的HK100为例,参赛的Daniel Jung、Sage Canaday等,都是当今世界顶级的越野跑手,良性的循环下,令香港的越野跑风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亦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香港即使鲜有职业跑手,但由于工余时间上山练习非常容易亦安全,令香港越野跑运动员无论在亚洲以至世界赛中都经常得到不俗成绩,本身绝对有进一步植根跑步文化的条件。
“所以你认为香港的越野跑风气会愈见兴盛吗?”
“我希望是,但当我看到近年香港的山径面积愈来愈少时,我最怕下一代再不能享受到现今拥有的独特环境。”这是Jonathan在访问结束前最后一句说话,也代表着一众山友当前最忧虑的问题。
难道,人总是要在离开过,或者失去了,才懂得欣赏已有的美丽事物吗?社会上很多事情都令人充满无力感,只希望今次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