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笔记】当写生画家的“上山路”不易走︰要带宁采臣装备
很多年前,一名尚在读幼稚园的男孩在废纸上疯狂地画圈,自此之后,这位小男孩就犹如受到某股力量的牵引,去到哪就画到哪,看到什么就画什么。小男孩长大后成为了艺术家,爱到郊外写生,办过多场以自然风景为主题的展览,但与其他写生画家不同,他除了写实也写虚,会加添大量想像于画作之中。他随时随地准备好以画笔记录风景,像储蓄一样,为自己的想像力储墨,不受时间、空间限制地游山玩水。这位艺术家叫黄进曦。
摄影:潘思颖
你是怎样走上绘画这条路?
小时候在任何地方也好,只要给我一支笔、一张纸便能静静绘画,见到什么就画什么。有次见到一叠废纸,那刻不知何故很想拿起笔画画,或者只是纯粹地想转动那支笔。从来没有思考过要画什么,于是我便在纸上不停打圈,一张又一张。家人问我在做什么,我竟答他们自己在做研究。
记得升小学三年级前住的地方是租的,一个大单位里有几个同屋,我家旁边的单位住了个画插画的人。他的桌上常放着最传统的双头木颜色笔,很漂亮;他的画作也令人很赞叹,窗框画得尤其细致。我不知道他有否影响我选上这条路,但印象很深刻。小学时我喜欢画漫画人物,同学会叫我画给他们,因而信心渐增。我有个亲戚也是画画的,所以家人易于理解这是一个职业。
你在什么时候开始画风景画?
虽说自己小时喜欢画漫画人物,但心底里一直相信,最有艺术性的一种绘画是风景画。但由小学、中学甚至去到大学,我仍觉得自己未去到那程度,未能真正成为一个画家。读大学时冲击亦很大,以前都是以画得是否相像去判断好与坏,但那时开始接触多媒体艺术,觉得自己对画画的看法原来很过时,有过迷惘。于是有几年,我转向了观念艺术(conceptual art),但后来发觉,即使做到,其实自己也不喜欢。
毕业之后,我画了两年游戏机,仍是觉得不如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吧,便开始风景写生。于是买了一本行山书,开始跟着路线去画画。
画自然风景跟画城市风光的不同之处是什么?
以往画游戏机的风景,不用计算构图或做资料搜集,故不用做太多笔记,也不会随身携带笔记簿。现在发觉画山景需要慢慢储存,从生活里储灵感,但我又不可能随时带着这么多写生工具在身,于是便开始想方法令自己随时可以准备好画画。
记录大自然最大的感觉是,即使重复地画都不会觉得是重复。例如我们看天空上的云,或你会觉得它总是在那处,但其实只要我们走得比它慢,会看到它在浮动。城市的事物不断地转换,但大自然的变化更大,而且城市的变化是重复的。
你去图书馆看书,经常以画画的方式做笔记,而不是影印或用相机把内容拍下来,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一开始会在图书馆画笔记是因为彩色影印太贵,所以决定自己画下来,而画的过程亦能令你看得更深入一些。有很多细节的地方,单靠眼望或许未能感受到作品的用笔、线条之类,所以现在都会逼自己画。对于记录事物而言,相片感觉太快,留下的印象很浅,画的时候会发现更多之前不察觉的地方。
其实以画画方式做笔记并没有特别原因,我当自己是一个收藏风景的人,不过我不是依赖摄影,而是透过画画将主观的选择或想法记录下来,随便拾起一些东西便画。这些想法未必能从画作中看出来,因为绘画始终会将景物简化,增加表现效果。可是,或许怎也会在作品中流露出来吧,可能是手法上的东西,例如画一朵云时用怎样的笔法,也表现了画者的选择和想法。
除了风景,你的笔记亦有不同的事物,什么事物能吸引你去画呢?
很多人以为我是写生为主,只画风景,但其实我是什么都画的。像这本随身携带的行事录,一边记事,一边画画,上次去看黄子华的舞台剧,很喜欢舞台的场景布置,但现场不准用电话,于是我便把它画下来。有时也很想记下坐车停下的那一道风景,但停留时间太短,所以每次坐同一辆车时,去到相同的位置,便拿出同一幅画继续画,每次一分钟,大概要画5、6次去完成。
4年前我在兆基创意书院教美术时,有一次跟一位中文老师监考,他带了一本书来看,而我则无聊地找东西画,最后因为画他的书而令他没法阅读。跟他说起这件事,他也差点忘记了。
在香港跟在外国写生有何不同?
在外国,画家自驾游,找到一个适合的地方便能下车画,但香港路窄,必须攀山涉水,起初带着大画箱,很费力,于是便要从限制中找新方法去解决问题。既然传统工具无法应付香港的山路,我便开始设计划箱,像以前《倩女幽魂》宁采臣的装备。
去过英国、法国、荷兰等地方之后渐渐发现,当地是否有风景画家,很取决于当地的风景。香港不会有外国那样的景色,或如我们所想像的风景。去过外国写生数次,对着景物时往往会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最多会觉得外观吸引,但真正回想,可能因为自己生活在香港,在作品表现上还是会想记下香港的风景。
写实以外,你的风景画亦加入不少想像成分,为何会有这个构思?
像古代中国文人的想法,现在会想透过画风景画去游山玩水,经过多次写生之后,自己心里储了不同的风景,便可以随时随地游山玩水。我多数会由一条路开始想像周边的景物,没有前设地画。我其中一类作品的做法是先画一格,慢慢建构下去,最后将每幅画拼合成一大幅画,但每张同时又都是独立的景色。
我的画作里很少会有人,即使有,也多是虚构的。因为我很好奇城市人走入大自然这个主题,同时我亦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城市人,只是大自然的一个过客,留下很轻微的痕迹。所以我曾经有一个展覧叫做《过客》,包括天空中的鸟,我都觉得是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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