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有话说】中国政坛为何愈发集权?
世人皆知中国在过去三四十年来发生了巨变,而直到过去几年前,以美国精英为代表的国际观察人士在审视中国之变化时,皆判定中国正愈发自由化,且最终也会因此而民主化。正因如此,中国政坛最近几年的权力集中化才引发了更大的失落感,乃至不乏有人认为自己被中共所蒙骗。诸如“中国政制发展走回头路”等说法也在国际社会得到不少共鸣。作为俄罗斯国立国际关系学院(MGIMO)中国研究中心主任,华可胜(Alexei Voskressenski)祖上连续四世都与中国结缘,或是商贸往来,或是从事外交工作,又或是涉足中俄文化传译。这位俄罗斯权威中国问题专家有如何看待近几年来,尤其是习近平上任后中国的政治发展?在接受《香港01》和俄罗斯《塔斯社》的联合专访时,华可胜主任就此表述了他的观察。该联合专访分五篇文章发布。本文为第五篇,以下皆由华可胜原文翻译:
被简单化的威权主义
这是个很难的问题,且也与俄罗斯相关。有人说俄罗斯的政治压力也正在加强,“普京在向习近平学习”,“两个国家都正上演威权主义戏码”。不过这样难免将事情过于简单化。
曾有相当一段时间,我与一群同僚共同撰写了一本书,《非西方式民主是否存在?》在书中我们认为各国都会民主化,但部分国家会有其自己独特的进程。我们并不宣扬威权主义,但是在某些发展阶段,威权政府是必要的。
1990年代,俄罗斯总统和政府最重要的任务有二,一是苏联解体后的国家重建,二是终止分裂运动。这两个任务都需要一个威权政府。对中国而言,目前很明显有威权主义上升的迹象,对此我们应如何理解?恐怕我没有诠释权,只能予以我的观察。
举例而言,不少批评中国威权主义的舆论关注中国各大城市遍布的监控摄像头。以深圳为例,有人在违法横跨公路后的一分钟内,便在微信上收到罚单扣款通知。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监控摄像头的安装也令警察管治大幅降低、治安成本下降、人们守法程度提升。所以同一个问题也会有不同的审视角度。
再说到中国政坛的权力集中化。在中共十九大诞生的新一代常委平均年龄是30年来最老的,这说明了什么?一个原因可能是较年轻一代党员能力较差,未必能应对当下的挑战;或许也是因为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在中国应对当下挑战时,需要由更具经验的人掌舵。
在这一点上我认同习近平所说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过去的传统已经无法让我们应对今日之挑战。习近平确实是当下最适合带领中国应对挑战的人。他的讲话内容也都很正确,这是好事。不过在一个大国里,基层官僚未必能正确理解领袖的意思。这是令一个大问题。
决定前路的因素:社会参与度
目前不乏有舆论认为习近平会永久执政。在俄罗斯也有很多人认为普京会一直执政,对此普京多次否认。我认为永久执政并非习近平的目标。这两位领导人对历史进程有很清晰的认识,他们的共同目标是让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好。
即便如此,也是有潜在危险的。威权主义的风险在于集权于一人,而当一人拥有更大的权力时,却无法保证他们不犯错。这世间毕竟没有天才,而世界又是那么复杂。可同样清楚的是,威权主义往往是人们面临不确定前景和混乱时局时的答案。特朗普这位被夸张地形容为“法西斯”的领导人,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美国人选举出来,并采取了一系列近乎威权主义的对外政策。
应该说,任何政治发展都需要解决一个重要问题:社会参与度。这是决定一个政府能否良好运作的前提。不过社会参与度却可以有不同的形式。
近来人们重新开始谈论“民主国家”与“威权国家”的竞争。事实上威权国家也同样可以开拓一套很有竞争力的模式,这一点时常被人忽视。政治发展模式并非只有一条路,社会参与度也并非只能以一种模式扩张。这也是我那本书的核心论述。
以中国为例,我曾经参加不少学术研讨会,见到了不少年青一代的中共干部,他们相当有竞争力,而中共党内的竞争也相当激烈。
中国是个诺大的国家,有着全世界最大的人才储备,我想无论遇到什么挑战,中国都能应对。问题在于,如果不直视这些挑战,不讨论这些问题,不善用这些人才,那就是很愚蠢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