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日尔政变的西非战争风险:欧洲会介入吗?

撰文: 叶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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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6日以来的尼日尔军事政变局势依然充满不确定性,法国和意大利的首班撤侨航班已分别降落巴黎和罗马,但法国在尼日尔的1,100名驻军仍然留守当地。

军政府似乎是为了表明其权力已稳,8月2日决定重新开放其与邻国的边境。然而,由于尼日尔所属的西非经济共同体(ECOWAS)日前已封锁有效成员国与尼日尔的边境作为对政变者的制裁一部份,尼日尔只能重开其他大体在无人沙漠上的边境,接壤国家包括不属西非共同体的阿尔及利亚、利比亚和乍得(Chad),以及过去三年各自经历两次军事政变因而被暂停成员国地位的西非共同体国家马里(Mali)和布基纳法索(Burkina Faso)。

让人担心的是,在尼日尔军政府领袖(原总统卫队领袖)奇亚尼(Abdourahamane Tchiani)拒绝将权力交回该国总统巴祖姆(Mohamed Bazoum)之际,西非共同体7月30日紧急开会后发出的“一周通牒”限期逐渐迫近。由“区内一哥”、非洲人口第一大国尼日利亚总统提努布(Bola Tinubu)主导的西非共同体当时给了奇亚尼一周限期交权,否则不排除会动用军队介入。

8月2日清晨,载着意大利、欧洲和美国公司的撤侨航班降落罗马。(Reuters)

西非共同体军事介入并非没有前科。2017年,冈比亚原总统选举后拒绝下台,西非共同体支持胜选者在邻国塞内加尔宣誓就职,随即出兵直进冈比亚首都迫得原总统下台。不过,由于尼日尔军方一直站在西非萨赫勒(Sahel)反恐和反圣战组织前线,军力远胜冈比亚,西非共同体的介入恐怕不会像到公园散步一般容易。而在尼日尔的法军和1,500名美军,也增加了军事介入的不确定性。

目前,提努布似乎有着两手准备。一方面,西非共同体的代表团8月2日将抵达尼日尔首都尼亚美(Niamey)与军政府展开对话,另一方面,共同体成员国的国防领袖也将到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Abuja)举行两日会议,讨论尼日尔局势,颇有联动进军的态势。

对于外国干预,尼日尔军政府表明坚定捍卫国家主权。马里和布基纳法索两国的军政府也表示外国介入尼日尔将等同对他们宣战。此中,马里军政府早得到俄罗斯瓦格纳集团(Wagner Group)雇佣兵的支持,而布基纳法索亦与瓦格纳眉来眼去。如果西非共同体介入,而马、布两国也真的卷入事态的话,尼日尔的兵变即将会变成法国与俄罗斯西非角力的场域,虽然意大利已表明不应军事介入,但日前大使馆被示威者攻击的法国可能不会愿意置身事外。

尼日利亚总统提努布90年代曾被独裁军政府收监,对军事政变深痛欲绝。(Reuters)

尼日利亚总统提努布90年代曾被独裁军政府收监,对军事政变深痛欲绝,本年才上台的他除了不想再助长区内军事政变风气之外,也担心自己的“军事介入”强硬警告如果最终被证明是“纸老虎”将威信尽失。因此,虽然区内国家各有安全问题,但最终动武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对于欧洲而言,尼日尔也是必不可失的战略要地,保住该国1960年独立以来首位在和平交接下得到政权的总统巴祖姆在位尤其重要。

首先,对于法国而言,近年俄罗斯透过瓦格纳集团的反法、反殖宣传,已大大削弱了法国在西非的影响力,马里和布基纳法索军政府上台后更将国内的法国军队和欧洲军队驱逐,如果尼日尔再由亲俄军政府夺权,法国和欧洲在西非将难有立足之地。

支持政变的尼日尔示威者高举俄罗斯国旗,以及写着一系列反法口号的标语。(Reuters)

其次,对于欧洲而言,无论是出于从源头根绝难民的私心,还是萨赫勒反恐的道德责任,保留尼日尔作为反恐中心也有其必要。自巴祖姆上台之后,尼日尔政府采取了怀柔政策,启动了与各个地方圣战组织的谈判,并提出经济发展、粮食援助、释放圣战者等方式作利诱,加之其与西方军队的合作,尼日尔成为了少有武装冲突死亡人数连年递减的国家。

相较之下,打着文人政府反恐不力而发动政变的马里和布基纳法索军方,在瓦格纳支持下强力镇压,却没有什么成效,两国的武装冲突死亡人数都录得几十个百分点的增长。其中,在马里,政府军和瓦格纳导致的平民死亡去年比圣战者还要多。

(对于尼日尔的这次军事政变,有评论就认为,个中一大原因是军方部份人不满巴祖姆对圣战者的怀柔政策,)

在地缘政治和经济利害的角度来看,尼日尔对欧洲也非常重要。一是用作核能发电的铀供应问题。尼日尔的铀占法国需求15%、占欧盟整体进口的近两成。虽然欧盟表明局势不影响铀供应,但由于欧盟的另一大铀来源就是俄罗斯,尼日尔如果出现亲俄军政府上台,这当然构成对欧安全风险。

二是尼日尔也是欧盟未来扩展天然气供应的重要一环。在俄乌战争爆发之后,为了长远得到稳定的天然气供应,欧盟正有意推动跨撒哈拉天然气管道的建设,由尼日利亚越过尼日尔再到阿尔及利亚,然后越过地中海输送到西班牙和意大利进入欧洲。尼日利亚、尼日尔和阿尔及利亚去年已为此管道的建设签署了谅解备忘录。如果尼日尔的政府再不亲欧,这条管道的未来恐怕凶多吉少。

红线为计划中的跨撒哈拉天然气管道。(Reuters)

综上所述,欧洲国家,特别是法国,确实有介入的动因。然而,由于尼日尔以至西非多国的反殖情绪高涨,连尼日尔的军政府也在炒作法国计划介入来争取民心,法国主动进军可能会造成反效果。

但如果首先出面动武的是西非共同体,当西非共同体“搞不定”的时候,法国依然有打着“支援西非共同体”旗号而介入的可能。

在俄乌战争的背景之下,欧洲当然不想分散注意力,但2014年来欧洲对于西非的“疏忽”,让俄罗斯和瓦格纳有机可乘,他们此刻大概不会想再重复当年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