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中国是美国外交失策的元凶
在纽约联合国大会进行期间,拜登当局随着阿富汗撤军完成而迈入“外交政策新一页”后,快速推进针对中国的外交布局,从9月15日公布向澳大利亚破天荒转让核动力潜艇技术的澳英美联盟(AUKUZ),到上周五(9月24日)在白宫举行的美印澳日“四方安全对话”(Quad)首场领袖面对面峰会,皆可见华府对其印太战略的热切。
相较之下,拜登上周二(9月21日)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发表讲话,没有点名“中国”,只大谈抗疫、气候变化、人权、反恐、核不扩散、国际和平等议题上的合作,点明自己是美国二十年来首次在非战时状态在台上讲话的美国总统,声称“无止战争”已结束,换来的是“无止外交”的新时代。期间,他更强调美国不寻求新冷战、不寻求将世界划分成僵固阵营。
然而,他口中“威权VS民主”的包装依然无改,可见这种针对中国的二元对立依然是其外交政策的主导思想,没有被点名的中国依然是拜登外交的主角。
澳大利亚的关键位置
虽然拜登在其联合国发言中警告核扩散的威胁,可是从地缘军事布局上限制中国的重要性,显然压倒了核不扩散的追求。
在澳英美联盟这个从网络安全到人工智能各个层面的合作中,最先推出的正是美方自1958年以来首次与外国分享核动力推动技术的行动,其中澳大利亚更将成为首个没有核武却有核动力潜艇的国家。由于《核不扩散条约》对高浓缩铀(HEU)的规管并没有禁止其作为潜艇动力来源的使用,澳英美联盟先例一开,已可预见未来将有其他国家跟从。
从地缘军事部署的角度来看,澳大利亚放弃其原跟法国合约的柴电潜艇,也可算是将其海军战略从近岸防卫转至远航行动,使澳大利亚潜艇能在南海甚至东海牵制中国海军,甚至威胁中国本土。而伴随着澳英美联盟的确立,美国亦将增兵澳大利亚,并加大双方导弹发展等层面的合作,也扭转了二战以来美国在印太地区以岛屿基地散布军力的战略,将面积为全球第五大国的澳大利亚定位为其区内军事部署的重心和战略盟友。
拜登上周在联合国大会周边与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Scott Morrison)会面期间,就明白地指出“美国没有比澳大利亚更加紧密或更加可靠的盟友”,可见其印太战略中澳大利亚地位的关键性。
四方安全会议的质变
澳英美联盟的架设,除了本身是关键军事布局之外,也扭转了四方安全会议定位上的困难,特别是出于传统上倾向不结盟、近年却与中国关系转差的印度因素。
近年美国积极增加四方安全对话的重要性,却未能提出有效而具体的合作政策,连本年初制定的区内疫苗生产和供应计划也因印度遇上Delta疫情大涨而停摆。
上周五的首场领袖面对面峰会虽然未能改变这个局面,只因应印度下月重新恢复疫苗出口而继续推进原有计划,并提出在网络安全、基建、关键技术、人文交流、太空领域等项目上较为空泛的合作共识,可是有了澳英美联盟的实质军事计划,四方安全对话在中美对峙框架之中的军事意涵则可被减低,让当中的成员国能够一方面推进非军事的战略合作,另一方面按其意愿和偏好发展不同的区内军事部署。
例如被澳英美联盟“背后插刀”的法国,就有同印度加紧包括核潜艇计划合作的潜力。事实上,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与印度总理莫迪(Narendra Modi)就在上周二(9月21日)通了电话,声言要在印太地区“联合行动”。在区内军事之上,主张减少对美依赖的法国客观上也是更合适印度的合作对象。
这套随着澳英美联盟而逐渐显现的印太剧本,某程度上呼应拜登在联合国台上不搞僵固阵营的说法,只不过这些与美苏冷战时代两派阵营不同的国际架构,在美国的盘算中只是不同层次的制华建设,虽不僵固,却有同一的战略前提。
然而,将外交焦点单一国于中美大国竞争的框架下,却可能是拜登当局的最大缺陷。这一次因澳英美联盟建立而爆发的美法外交冲突就是明显例子。
重“制华”而轻“联友”?
在印太区内有近两百万公民、驻军近七千、有大片专属经济区的法国早在2016年与澳大利亚签下潜艇供应合约。虽然双方就澳大利亚本地投入、成本上涨等问题多有争端,可是无论是本年6月马克龙在爱丽舍宫会见莫里森之时,还是在8月底法澳防长、外长会面后的声明之中,双方都表明要加深国防合作。而“帝国梦未圆”的法国也一直视自己为印太国家,其与澳大利亚的军事合作不只是商业交易,更是地缘战略的铺陈。
对此,由与欧洲政界关系甚深、曾就学法国贵族中学、操流利法文的布林肯(Antony Blinken)领导的美国国务院却有意或无意地毫不理会。相较于此前阿富汗政府迅速败倒的外交冲击,此次美法外交风波已不能归咎于拜登当局的无能——毕竟,骄傲的法国人所要求的也许就只是澳英美三方在数月秘密谈判期间对法国加以照会。
加上澳英美联盟的公布正好发生在欧盟公布其印太合作战略一天之前,法国外交部和国防部的联合声明就似乎将此当为美国有意的决定,故意表明排除法国和欧盟在印太关键合作项目之外的意图。而这也不是空洞来风。本年7月,在英国伊利沙伯王后号航母首航亚洲之际,美国防长奥斯汀(Lloyd Austin)就曾明言当美国焦点愈加投放在印太地区,英国在世界其他地方会更加有用,摆明是指脱欧后高举“全球不列颠”(Global Britain)的英国没有强力参与印太的必要,只不过此表态未有得到媒体集中报道。
有了这段小插曲,此番被法方形容为非必要的“第三个车轮”的英国加入到美澳的军事联盟之中,更加剧了法国一直对美国外交上优待英语国家的“亲疏有别”质疑——如果美国能接受英国参与,在印太区域有人有地的法国实无被排拒在外的合理原因。
当然,如果要说美国是故意要让法国丢脸,这似乎很难解释到美国的真正动机。更有可能的是,在美国国防、外交主事者将政策评估的焦点都放在中美竞争框架下看待之时,其他国家的利益和考虑就被系统性地忽略。同样的现象见于阿富汗问题之上——拜登当局的无条件撤军,似乎就只为加速翻开因反恐战争延误多时的制华外交新一页,阿富汗人民以至北约盟军的利益就没有被加以考虑。
拜登2月初首访国务院总部之时,曾称“美国的联盟是我们最大的资产”,声言以外交而非军事为主导就是要跟盟友并肩。拜登心中所想,并肩的对象自然是对抗中国,其中前设就是这是大家的共同利益所在。然而,实际上,美国盟友并没有轻视美国维持自身霸权地位的预设意图,是否或如何对抗中国,也就有各自不同的利益考虑。将制华当作外交的首要动机,就使美国忽视了其盟友与之不同的出发点,反过来很可能导致美国失去其“最大的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