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街头烈焰过后:黄背心运动于今何在?

撰文: 叶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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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2018年12月初巴黎在黄背心运动风潮之下“城市战场”般的画面。同年11月17日以超过30万人规模开始在全法国各地每周六爆发的示威,如今是灰飞烟灭,还是余火未息?

上周六(8月10日),巴黎、波尔多(Bordeaux)、图卢兹(Toulouse)、蒙彼利埃(Montpellier)等法国城市,皆有数十至数百位示威者继续上演“黄背心第39击”。

坚持不屈 还是自欺欺人?

在以往参与人数曾达六千高峰的波尔多,街头示威者寥落。一位50多岁的示威人士就说:“这不算太差,反正示威是不会过期的。暑假过后,人数就会增多,因为社会上让人愤怒的事还有很多。”

巴黎的“黄背心第39击”,示威者与警方仍有冲突,有网络言论抱怨在场没有媒体报道。(Twitter@OccupiedOutback)

一直是黄背心众矢之的的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如今民望长期在30%左右徘徊,早回复到黄背心运动爆发之前的水平。

相较之下,对黄心背运动的民意调查大概在4月以来就没有再进行,当时虽有一半法国人继续表示支持运动,不过数字已较其过去超过70%支持的高位回落甚多;同时,也有60%人表示运动不应再继续下去。

不过,在运动之初首先提倡堵路的货车司机德鲁埃(Eric Drouet)近月仍在网上高呼“运动并未结束”。他们的用词与说法跟其他的一些群众运动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电视跟你说我们失败了,那就是真的吗?”;“我们才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们。”;“我们虽然还没有胜利,但我们已缠得政府他妈的不爽。”。

不过,有评论就认为这种说法只是“自欺欺人、毫无根据的乐观”而已。

首先提倡堵路的货车司机德鲁埃。(Twitter@LCI)

在5月底的欧洲议会选举中,黄背心联盟只取得全国0.54%的票数;虽然不少自称黄背心支持者的法国人都票投他党,但这结果也可见黄背心运动已再难维持。

同一个运动 遍地开花的诉求

运动一直标榜“没有领袖”(即没有人有资格宣布运动结束),而且诸如德鲁埃等人又认为停止运动等于承认失败——“我们可以做错事,我们可以人少,我们可以累,我们可以失望,我们可以受挫,但从我们说‘我要停了’的一刻开始,我们就失败了”。

因此,黄背心运动似乎将会以某种形式维持下去。诸如8月24至26日在比亚里茨(Biarritz)的G7峰会,或者11月17日的黄背心周年纪念等“大时大节”,相信会有较多念旧的黄背心示威者上街。

这个原来因燃料税增加而引爆的全国示威风潮,如今也变成诉求多样、复杂的运动。鉴于8个月来的示威中有超过2,000人受伤,其中过百人伤势严重,15人失去眼晴,有示威者就将矛头指向警方暴力。例如在图卢兹的示威口号就有“当警察到处都是,正义就到处都没有”。

2018年12月的黄背心运动中,一架警车被示威者点燃着火。(美联社)

在巴黎,有人纪念6月底一场音乐会被警方驱散后浮尸河边的一位参加者;有人反对巴黎机场的私有化;同时,也有人举起支持香港示威运动的标语。

在蒙彼利埃,则有不少“共和前进”(La Republique en Marche)议员办事处被毁,因为示威者不满法国国会通过欧盟与加拿大的自贸协议,认为会影响法国人的经济利益。

“曾经是黄背心”的今天

在运动诉求愈来愈多样化之际,另一些“曾经是黄背心”的人却逐渐远离,或另寻他途。

由于“黄背心”过去的暴力形象已经深入民心,一些仍自称是“黄背心人民”的人即使参加周六的示威也没有再穿上黄背心——“这能让人们安心。黄背心如今已成污点。”

不过,有人却在欧洲议会选举黄背心大败后全面退出运动:“在愈来愈最暴力的运动中,我已经拚上了我的身体。最后,我对自己说,这样并不会带来任何结果,而且我也不想再在旁人谈论政治之间感觉到自己一直被嘲讽与责骂。”

黄背心运动再非马克龙要担心的政治事件。(路透社)

一位在示威中中枪失去一个眼球的黄背心人士,如今已不能重返旧日的水管工工作。虽然他将会继续参加不同形式的示威,却缺席了三个周六的黄背心集会,只为“在整个人要崩解之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另一名曾经走在前线代表示威者发言的人,则把注意力重新投放在其荒废多月的餐厅生意上。同时,他认为其示威的动力也要转至个别的特定议题:“黄背心再起也不会有当初突如其来的热情,不过它会逐渐以另一种形式重现。”这位“曾经的发言人”最近就参加了一个抗议亚马逊(Amazon)货运站的示威。

有一群人数不少的“前黄背心”则走进地区政治之中,组织参与式民主的“人民会议”,让民众公开讨论地方议题,并且计划提出名单参加2020年的法国地方选举。这些人之中,不少认为“动员上街已证明失败”,因此“运动要转变模式”,不过他们也承认“部份人一直拒绝新的运动模式”。

曾经同是黄背心的人,似乎都有不一样的今天。

这一场自主自发的运动,诉求极多,而马克龙政府除了派钱、大搞全国大辩论收集民意之外,也没有具体的回应。在这个角度看来,黄背心运动是失败了。

不过,生活不只是黄背心运动。多月前的热血沸腾,如今已逐渐降温。当时的对错、是非、成败,也许对不少“黄背心”而言,也逐渐变得模糊。示威当下的一刻,很快会成为过去;那一刻最重要的事,很快也会被抛诸脑后,或者被他者取而代之。

黄背心运动如今可算是已成历史,不过黄背心所触发的种种变革因子,却散落法国各处,以不同形式继续滋长。

一场运动,其实不必着眼一刹之成败,而是要看这个运动长远而言,为其社会、为其参与者,带来了什么在运动的热血中未必能看清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