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和平奖”梦还很远：促和俄乌、以巴都近乎不可能

特朗普（Donald Trump）在就职演说中几乎是向挪威诺贝尔委员会为自己的和平奖提名“毛遂自荐”。他声言：“我们不仅透过我们赢得的战争来衡量我们的成功，还透过我们结束的战争来衡量我们的成功。也许最重要的，是那些我们从未卷入的战争。我最自豪的遗产将是一个和平缔造者和团结者的遗产。这就是我想要的。”

俄乌战争和以巴冲突，也是可以让特朗普一博夺奖的机会。

警告制裁俄罗斯

重返白宫第三天（1月22日），特朗普在其社交平台Truth Social上警告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声言如果各方不在短期内达成“协议”的话，“我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向所有俄罗斯卖给美国及其他不同参与国家的东西实施高额的税项、关税和制裁。”

“我们可以用容易的途径又或者艰难的途径去做这件事（按：指停火协议），容易的途径永远是比较好的。”虽然特朗普说他爱俄罗斯人民，而且一直以来同普京都有非常好的关系，但这一句话很明显是一种威胁，警告普京不要舍易取难。

对于特朗普的威胁，人们大概摸不着头脑。自2022年2月俄罗斯进军乌克兰之后，美国不断加重对俄制裁，几乎可以制裁的都已经制裁了。例如因为其在天然气交易的角色而一直免受制裁的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Gazprombank）去年11月已被拜登（Joe Biden）当局制裁；特朗普上任前，美国政府也对183艘涉嫌绕过西方制裁为俄罗斯出口能源的“暗黑舰队”船只针对性实施制裁，据估计，所有帮助俄罗斯、委内瑞拉和伊朗作能源运输的船只中的35％如今已落入西方制裁之中。

进一步制裁的空间是存在的，但其效果有限。

同时，俄罗斯对美国的出口如今只剩下每年大约30亿美元，当中美国自己需要的肥料和铀等关键原料占了绝大部份。对这些东西增加关税，对俄罗斯无害，反而损害了美国自身的产业利益。

俄乌特使无事可做？

本来，不少人都期待特朗普会有什么奇招，可以如他所说在24小时内结束俄乌战争。但在特朗普快将就任之际，他自己就已经将这个时限延长至“六个月内”。特朗普任命的俄乌问题特使凯洛格（Keith Kellogg）则表示希望在特朗普上任的百日大关内结束俄乌战争。

问题是，普京知道特朗普反对继续大力军援乌克兰，欧洲无力取代美国的支持，朝鲜也会继续派兵为俄罗斯前线提供廉价人力，俄罗斯纵有一定程度由战争造成的经济问题，但无论如何也处于优势位置。急于停火的不是普京，而是特朗普。

对于凯洛格，俄罗斯官方媒体对他几乎只有嘲笑和批评，官方也从来没有跟他展开接触。而在乌克兰方面，凯洛格本想在特朗普上任前访问乌克兰，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被推迟，至今也未有正式开始同乌克兰方面展开磋商。

特朗普在上任前十天曾称正准备同普京进行会面，但克里姆林宫则表示双方并未有作实质的准备。

到上任之后，特朗普则称他在与习近日的通话中曾呼吁习近平调停战争，指中国在这方面有很大的实力。

从特朗普22日非常没有说服力的关税和制裁威胁来看，他此刻大概是了解到要叫停俄乌战争有重大困难。

俄乌给特朗普的“两难”

虽然根据媒体报道，以至特朗普自己的公开发言，特朗普在叙利亚变天之后明显认为俄罗斯也在苦战之中，正在乌克兰以极大的消耗来换取极微的收获，认为战争正在“摧毁俄罗斯”，但他没有说出“硬币的另一面”：没有美国的财力和军事支持，乌克兰的情况无论如何也比俄罗斯更差。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对此了然于胸。在特朗普胜选后，他几乎已经接受了停火无可避免，连乌克兰割让领土也是可以谈判的（如果可以换取加入北约的话）。泽连斯基只是希望能在战后完全加入西方阵营。到最近，他也几乎接受了加入北约无望（特朗普表明同情俄罗斯对北约东扩的担忧，凯洛格也认为北约保护伞不应该作为换取停火的对乌安全保证）。如今，他只希望欧洲派兵到乌克兰驻守作为停火后的安全保证（他的开价是欧洲各国派出20万人）。

乌克兰的劣势，本质上与特朗普无关。然而，目前俄罗斯的要求依然是乌克兰从俄军还未有打下来的领土主动撤军，在俄罗斯条件之下达成的俄乌停火，有可能会变成特朗普的“阿富汗撤军”，严重打击他在美国国内的强人形象。

相较之下，普京则是坚守立场，表明不会接受短暂停火，而是要长期停战。短暂停火，各方都可以得过且过，乌克兰外交地位、军力限制、领土主权承认等争议点也可以暂时存而不论；但长期停战，要保证战争不再爆发，则需要非常困难的谈判，处理好每一个细节。很明显，普京的立场就是，如果现在就要停火，那就必需以俄罗斯的条件来停火。

特朗普因而就陷入两难之中：如果他要尽快停火的话，那就不得不接受普京的条件，乌克兰有可能会变成他的“阿富汗”，而在国际观感上，他也被普京击败了，而乌克兰败在入侵者手上，这样的和平并不能为特朗普带来和平奖的荣光；反过来，要普京作出让步，特朗普则必需以比拜登更强力的方式来大增援乌力度，但这又与特朗普一直以来宣传的“美国优先”（America First）路线相违背，而且战争的无限期持续也将使特朗普同和平奖绝缘。

此刻特朗普的关税和制裁威胁，看起来更愈来愈像一个比拜登更弱的拜登路线。到最后，他很可能不得不接受上述两个难局的其中一个。

加沙已“停火”　但“停战”难关重重

以巴冲突，从加沙1月19日已经落实第一阶段停火的背景来看，似乎是更有可能会给特朗普送上诺贝尔和平奖颁奖台的“战线”。

问题是，虽然以色列和哈马斯已经进行了第一轮的人质／囚犯交换，停火大体得以维持，而双方也正在准备下一轮的人质／囚犯交换，可是，加沙停火能否进入最终要以军全面撤出加沙、接受永久停火的第二、三阶段，却是个未知之数。

特朗普自己虽然在社交媒体上、集会上和就职演说上都为加沙停火“领功”，但他上任后被问及停火能否持续之际却非常老实的说“我没有信心，这不是我们的战争，这是他们的战争”。

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以同意停火给特朗普一份外交政绩作礼物之后，他的其中一个极右盟友、原国家安全部长本格维尔（Itamar Ben-Gvir）带同该党的7位国会议员退出了内塔尼亚胡的政府，其执政联盟只剩下61席的国会多数（一共120席）。

另一极右政客、财政部长斯莫特里奇（Bezalel Smotrich）并没有带同他的另外5位党友退出政府，却表明他的条件是内塔尼亚胡要在为期六周的第一阶段停火之后重启战争，继续推进消灭哈马斯的战争目标。由于第一阶段停火踏入第16日之后，以色列就要同哈马斯开始进行第二阶段的相关谈判，如果内塔尼亚胡国内形势不妙，很可能第一阶段还未结束，战火已经重新点燃。

由于上述的极右政客，实际上就是主张要重新占领加沙，内塔尼亚胡如果要保留总理权力，避免“10月7日哈马斯袭击”失误被追责（以军总参谋长在停火达成后已宣布为10月7日的失误引咎辞职，对内塔尼亚胡构成更大政治压力），同时又避免其贪腐案的法律之灾的话，很难不重启战火。

为了安抚极右，在西岸纵容犹太定居者攻击巴勒斯坦人、在西岸强力打击巴勒斯坦武装，似乎就是内塔尼亚胡目前的权宜之计。

加沙落实停火后，以军向西岸北部城市杰宁（Jenin）展开2023年7月以来的第三次大规模军事行动，以无人机和战斗直升机攻击，以装甲车进驻。杰宁向来是巴勒斯坦自治政府（Palestinian Authority）也控制不了的武装份子集中地，自治政府的安全部队在加沙停火后已趁机加大对此地武装份子的攻击，分析人士将之形容自治政府和巴勒斯坦武装20年来最大型的武装冲突。以军这次进攻，让自治政府看起来更像是以色列的附庸。

同时，在加沙停火之后，西岸多地都有犹太定居地对巴勒斯坦人家当财产的攻击，以色列安全部队对于这些攻击，也是惯常的“迟到”。

另一边厢，哈马斯在加沙确实接受了有点屈辱的第一阶段停火条件（按：他们原本要求以军在第一阶段停火就要全面撤出加沙，但最后接受了以军驻守加沙所有对外陆路边境，以及南北割裂加沙的内特扎里姆走廊）。为了展现哈马斯实力还在，哈马斯武装不只在停火之后在加沙走出地道、穿上制服、招摇过市，还在西岸鼓励对以色列的攻击，希望加沙停火的“鱼”和西岸扩展的“熊掌”两者兼得。

特朗普也在西岸煽风点火，上任后马上撤销了拜登当局针对一些破坏和平的西岸犹太定居者的制裁。特朗普的驻以色列大使人选赫卡比（Mike Huckabee）是个公开支持以色列吞并西岸的人物，而他的驻联合国大使人选斯蒂芬尼克（Elise Stefanik）也表明以色列对整个西岸都有《圣经》赋予的权利。有美国加持，以色列右翼对于西岸的攻击当然就更加肆无忌惮。

如果西岸冲突大爆，加沙的停火能维持吗？

内塔尼亚胡目前的唯一希望，就是一种“魔鬼交易”能够成形，那就是用以色列在西岸扩展势力来换取斯莫特里奇等极右政客接受加沙进入较长期的停火。

至于特朗普的“和平奖”梦，更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内塔尼亚胡依然强硬反对巴勒斯坦建国，也反对巴勒斯坦自治政府未来接管加沙。日前有沙特方面的报道指以色列政府接受由自治政府来管理加沙和埃及之间的费城走廊，内塔尼亚胡方面随后迅速公开否定此等说法。

就算放开巴勒斯坦建国不谈，没有自治政府在其他阿拉伯国家支持下重新接管加沙，哈马斯无庸置疑将会重新变成加沙的管治者。如此来看，不只以色列和沙特的关系正常化无从谈起，连加沙永久停火也绝不可能，因为以色列必然会尽一切努力去压制哈马斯的复兴。

对于加沙渺茫的和平愿景，难怪自信如特朗普也要说一句“我没有信心”。

特朗普要以“缔造和平”作为其最骄傲的遗产，大概是没有可能的。他自己可能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他的就职演说中，刚刚谈完和平，他下一个议题就是要收回巴拿马运河。战争总比和平来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