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为了教育(十一)那些我们没有学过杜威所教的|曾瑞明

撰文: 曾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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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系列来到最后两篇。若说哲学问题不离于人,我们实在有需要认识教育哲学家怎样在生活中实践他的思想,生活又怎样孕育他的思想。这在狂风暴雨的香港教育现场,或许是能令我们站稳自己的工夫。

哲学为了教育(十)全球化不是飞来飞去,有事就一走了之|曾瑞明

这么多教育哲学家,应该挑谁来说?我只能说最影响我自己的。这又是另一层次了,哲学家若不是玩概念游戏的话,他会实实在在地影响一个教师。

若说最人畜无害、人尽皆知、个个称颂的教育哲学家,首选美国的杜威(John Dewey)了;什么“边做边学”(learning by doing),可说是活动教育始祖似的。然而杜威的教育观其实非常激进,绝不如我们想像的温文尔雅,也不是放在师训活动可任意放在投影片的符号。

杜威:实用主义始创人之一;教育本质是生活、成长、重组及改造

一生都是思想的人

历史学家 Jay Martin 在杜威的传记中说:杜威一生都是思想,但杜威绝不是一个思想机器,而是投注了自己的情感在内。他不是我们想像的那种为了教育奋不顾身的“教育家”;对于杜威来说,他的快乐来源是其家庭,教育,只是他众多面向的其中一面。他关心政治,也曾参与美国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Colored People),去推动种族和谐、消除种族仇视和种族歧视。他也关心美学、宗教、道德理论和种问题。杜威亦曾是美国心理学协会的会长,后再成为美国哲学学会的会长。他可以算是真正的通识人!他的一生,就是他如何在社会不同层面“受教育”的一生——其传记故名《杜威的教育》(The Education of John Dewey)。我们一手去教育他人前,先学习杜威如何开放自己去“受教育”。

Jay Martin《杜威的教育》(The Education of John Dewey)(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杜威亦经历过内战和民权运动。美国在镀金时代后,迎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在各方面都寻求改变。杜威正是的进步主义(progressivism)的先锋。他相信教育来自经验,教师一定要让学生做,他们才能学。这样说好像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别忘记还有其他教育模式,例如古典主义(classicism)就强调学生要从典藉中学习,我们也曾有好一阵子强调学生要学习各种学科知识,但很多时候是一大堆事实而已。强调实践中学习的确是一大突破,不要靠教科书,诉诸真实环境,不也是现今人人皆晓的经验式学习原理吗?然而,这“经验”必须联系真实的社会,而非在课室叫学生做做手工就是“边做边学”。

(Unsplash: Shubham Sharan@shubhamsharan)

那些我们没有学杜威的

看杜威的经典之作《民主与教育》(Democracy and Education)就看到他对职业教育的重视,那是对应过去教育视作入大学的预备的回应。教育是要照顾所有人的,不是制造失败者,然后送一些“精英”入大学的过程。这点,我们到今天也没有跟著杜威做。

杜威《民主与教育》(Democracy and Education)(Free Press)

杜威又认为教育是成长(growth),成长为了什么?不为什么,成长就是为了能成长。这点很奇怪,因为我们会认为教育是有一个目的,但是杜威深受达尔文演化学说的影响(他就著有《达尔文对哲学影响》(The Influence of Darwin on Philosophy)一书),他认为我们是随环境不断改变的,我们不是身处柏拉图描述的那个恒常不变的世界。人只能不断与环境互动,去回应环境的挑战,才能生存下去。但人不同其他动物,他更是带著自己的思想和经验去跟环境互动的。环境不断在变,我们怎能说教育有一个特定的目的?

(Unsplash: redcharlie@redcharlie)

杜威的想法,比如今“为未来以教”的更激进,因为我们心中的未来其实只是科技主导的世界。杜威设想的未来,可以是一个核爆后回到原始部落社会的未来——那我们要学的是如何用石头做工具了。杜威这种看法,也成就了实用主义思潮,是后实用主义罗蒂(Richard Rorty)心目的英雄。对未来的确常怀希望,但绝不会有终点或者乌托邦,更不会是极权对社会的精心设计。若以为教育一定带著一个目的的,不会是杜威心目中的教育。

罗蒂:没有语言就没有真理

提杜威的,往往却不说杜威的教育跟民主社会密切相关,就似特首引曼德拉却不提他是人权斗士。今天,一些同工对民主抗拒,认为会造成青年人的妄自尊大,高举个人主义,这忧虑不无合理之处。但如果看杜威的理论,我们或会得到很大的启发。杜威的民主,不是代议政制一人一票找代议士一了百了式的民主,他的民主观是参与式的,学校、组织都可以实现民主。在民主生活里,人们要充份沟通,能够分享对方的经验。这不但是民主的学习,也是群育!

今天我们面对“十问九唔应”、师生不信任的情况,当然可直接归咎于年轻人不懂沟通;但作为教育工作者,或许要反思是否未有刺激他们对自己经验的敏感,对身边的人信任,有一个好的言谈情景?我们是否在重重行政罗网中容许师生参与更多的决策?杜威虽不是一个潮流名字,但为何他说的仍是“常新”的呢?

【来稿不代表01哲学立场】

延伸阅读——试卷风波核心不在美化日军与否 “民族大义不能讨论”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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