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盟50年】从“传说中”的克拉运河 解说东南亚为何难寻公因数
这是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
1677年泰王那莱王叫法国工程师de Lamer到泰国东部城市宋卡勘察,看看是否能以水路将宋卡与当时仍由泰国管治的丹老(丹老现为缅甸城市)连接。当时泰国与葡萄牙、法国及荷兰等欧洲国家已有贸易,水路贯穿东西后令贸易货物更易在全国运送,这就是“克拉运河”的初型。以340年以前的科技来说,那莱王的想法可谓相当前卫,也相当不现实,于是建议也就不了了知。
到1793年,泰王拉玛一世的弟弟重提旧事,建议开凿运河,以军事船只保卫西岸地区;19世纪都不时有人研究有关方案的可行性,到不同地区勘探。多年来这条传说中的运河只闻楼梯响,一直没落实。
1897年,泰国人终于可以“死心”。泰国与英国协议不会建运河,以免影响英治下的新加坡作为国际运输中心的地位。往后泰国碍于科技及资金成本,在研究方面没有寸进。
近年中国成为东南亚区内重要角色,中国的资金、科技及在区内强大政治影响力区内局势发展。去年有报道指中国与泰国签定备忘录,将开发运河项目,但报道后四日两国均发声明,指两地政府没有达成任何官方协议去,中国驻泰国大使馆及新华社方面都指签订备忘录的是民间机构,与政府无关。话是这样说,运河如此大型的基建,若说不涉及政府,实在难以置信,因此有关传闻仍然继续。
星州殖民地年代 泰国曾协议不建运河
克拉运河由初提出至今经历逾3个多世纪,仍然只是一个“传说”,这个传说揭示了东南亚地区各国之间互相竞争的关系;然而由东南亚十国组成的东盟,却在这种环境下迎来50周年,东盟各国之间可谓“面和心不和”。
就以克拉运河为例,来往中国及日本等东亚国家,与中东、非洲等国家的船只,现时必须经马六甲海峡,而中国八成原油来自中东及非洲。倘开发克拉运河,将为这些船只提供另一条航道,航程缩短1200公里,对于东亚、中东、非洲等国家是悭钱悭时间之选,泰国就开拓了财源。
对于现时作为国际运输中心的新加坡,以及马六甲海峡邻近国家如马来西及印尼,克拉运河明显抢生意。亦因此在愈传愈烈的克拉运河项目传闻中,有分析认为中国不会轻率地开展一个新项目,因为克拉运河将严重打击新加坡作为国际运输中心的地位,中国还要考虑新加坡等国的感受。
南海资源丰富 主权争议令各国有芥蒂
南海争议也令东盟各国“心存芥蒂”。南海是重要水域,是全球海上贸易的主要交通渠道之一,现时有达5万亿美元货物是经海上运输,三份之一的货物会逾经这个航道,另外这里亦有丰富的油气及渔业资源。
东盟中马来西亚、菲律宾、越南及汶莱,加上东盟以外的中国和台湾,都声称在区内350平方公里的海域拥有主权,而且各不相让,不时出现零星冲突。数周前就有越南渔民在区内遭印尼海军射伤,越南方面要求印尼调查,印尼方面却声称越南渔民在区内非法捕鱼;类似的事件历年来不时发生。今年8月8日东盟各国领袖将齐集菲律宾马尼拉,庆祝东盟成立50周年,在此前的外长会议上便是在讨论南海行为准则框架,而框架最终亦获得各国外长批准。
政治、经济背景不同 口号难成真
东盟打着“同一愿景,同一身分,同一群体”(One Vision, One Identity, One Community)的口号,自1967年成立以来都以地区整合为目标,意图组织区内较小的、发展中经济体系,以应对环球局势变迁。当中“同一群体”的三大基石,包括区内安全、经济以及社会文化。然而各国除地理位置相近外,难以找出“公因数”,国与国之间有着利益冲突,各国政治体制、经济发展、甚至文化、宗教等背景都大不同,难以统一发展。
东南亚专家兼传媒人Michael Vatikiotis在著作《Blood and Silk: Power and Conflict in Modern Southeast Asia》中,指出东南亚各国的不同之处。他指新加坡政权欠缺公众参与,难容纳异见人士;相反泰国在上世纪90年代民主体制算是较为让人期待,印尼与菲律宾亦是区内拥有“真正民主”的国家。不过在经济方面,新加坡经济却是区内最好的,人均收入区内最高,泰国经历2006年及2014年两场军事政变,影响国内经济。
非“同一群体” 东盟国之间贸易仅24%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东南亚及大洋洲研究所副所长兼副教授张学刚博士亦指,东盟国家经济发展程度差异极大,大部份东盟国家仍然属农业生产国、以及能源及原材料出口国,维持在全球工业价值链的低端,需要外在财政及科技支援,以及人力资源训练,以为基建、工业、科技等方面增值及提高生产力。
一盘散沙的东盟,一直被批评为没有效率、经常让步、甚至是瘫痪的组织;东盟各国是邻居,但怎么说也不是“同一群体”。若参照欧盟,可发现欧盟强调各成员国要分享共同价值与理念,前东欧共产国家需要进行政治改革,加快民主化、自由及人权状况,才可以加入欧盟。
与欧盟不同,东盟并非超国家组织,结构松散,区内仍没有统一货币,不同国家的人口不能自由出入各国边境,更遑论统一政治体系。就算是东盟设东盟自由贸易区,在1992年提出,2002年落实,但期间区内各国之间贸易占整体贸易比率,只是由1993年的19.2%,增至2015年的24%。
“东盟模式”以不干预各国内政为宗旨
不过,东盟五个始创国家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泰国及新加坡最初的意愿,可能就是如此。看过不少地区联盟国家以失败告终,五国的共同意愿虽然是组织起来,但各自亦要有空间,因此设定东盟有弹性法律及组织机制。1967年8月8日的《曼谷宣言》与其说是有约束力的条款,更多是宣扬五国的共同愿景,去建立国家应变能力之余,同时鼓励团结。东盟最初就没有锁定经济整合或发展共同政治体系的目标。
这种相处模式即是所谓的“东盟模式”(ASEAN Way),以达成共识、不干预各国内部事务为宗旨,犹如情人之间的“开放式关系”。然而随时日过去,东盟机制的弹性竟让这个组织按步就班成长,以情侣之间比喻就是各方有了更深的羁绊。东盟经历40年、到2007年才签定有约束力的东盟宪章,但这宪章没有对各成员国施加限制,反而是为“东盟模式”正名。
继续“开放式关系” 还是更亲密?
走过50年,东盟的“同一群体”目标似乎进展不顺利,那是否应该继续只以“邻居”身份继续“开放式关系”?还是应该朝向欧盟的更紧密关系?事实上,东盟现时空谈口号没有行动,对跨国事务及区内问题经常保持缄默,只因惊得罪人,这种模式现时饱受批评,未来若继续如此,东盟在区内的领导角色势将逐步减淡,直至变得可有可无。
菲律宾大学政治科学助理教授Aries A. Arugay认为,东盟需要更多的政治意向及更果断的行动;东盟已经有弹性,再来就是更多创意及更大胆的行动。他认为,细意看清东盟的设定,就发现其机制可以令组织反应更迅速及更灵活,如2000年东盟外长会议通过东盟三头马車(ASEAN Troika)机制,此概念最初是由泰国提出,部分亦参考了欧盟的做法。在十个成员国之中,由其中三国的外长作为轮任决策人员,在各成员国之间协调,目的是希望能在外交政策上找出较为统一的方向。遇上突发事故时,也有权力召开紧急会议,统一东盟各国口径。
但东盟三头马车机制至今仍只在纸上谈兵,处于搁置状况;若好好利用有关机制,东盟将能发展成更有行动力的组织,更能面对未来的挑战。
话虽如此,也有人欣赏东盟一贯散漫的风格,温温吞吞欠缺行动才令东南亚区免于战争。今年1月就有学者撰文指,在未来10年,东盟应该像欧盟一样,成为诺贝尔和平奖的候选得奖者,以表扬东盟对和平与稳定的贡献。也许再多等半世纪,东盟终于会找到属于它的路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