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文道歉满一年 台湾原住民在抗争 土地问题关乎承认历史不公

撰文: 陈奕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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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香港人或许觉得陌生,提及丁屋、丁权才会想起新界原居民。在台湾、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地方,“原住民”却是很有重量的字词,关乎历史公义、文化保育以至政制改革。
台湾将8月1日定为原住民日,8月9日亦是联合国的世界原住民日,但我们知道原住民在“现代文明社会”其实活得怎样吗?

蔡英文去年8月1日向16个原住民族族群代表道歉,比起澳大利亚和加拿大政府来得晚。(台湾总统府)

一年前,台湾的蔡英文总统在8月1日原住民族日当天,代表政府郑重向原住民族道歉。即使未至于很乐观,不少人也希望政府能够揭开新一页。

一年后,总统府对出的凯达格兰大道上只见原住民在抗争。他们在这里已经五个多月,抱怨政府没有聆听他们的声音。抗争者批评蔡英文去年成立的原住民转型正义委员会(简称原转会)只是在空转,甚至有人提议不如“废掉重练”。

自今年2月起,不少原住民在凯道上抗争,还举办原转小教室。(Sophie Chiang facebook)
在总统府外的凯道,抗争者已经留守多时,曾经砌成“没有人是局外人”的字句。(一起陪原住民族划出回家的路facebook)

“说真的,要喊废掉重练当然可以,不过在还没废掉之前,倒不如有更建构性的问题解决的思维来push往前推进。”谢若兰说。

谢若兰来自台南的西拉雅族,在国立东华大学任教族群关系,也是原住民族国际事务中心主任。今年5月她获邀进入原转会,成为和解小组召集人。在蔡英文道歉快满一周年之际,我联络了谢若兰,了解为什么原转之路会走到现今这样。

“这的确是一个难题。”她说的是传统领域的争议。

谢若兰在国立东华大学任教族群关系,今年5月获邀请加入原转会。(受访者提供)

隶属行政院的原民会是负责原住民事务的官方机构。他们在今年二月提出了《原住民族土地划设办法》(下简称《划设办法》),决定哪些是原住民原来生活的传统领域,并且即时生效。问题却是《划设办法》只处理了现在属于公家的土地,将私人地方通通排除在外。换言之即使一块土地原本属于原住民,但只要它现在是私人地方,都不会出现在官方《划设办法》之中。

这个安排激起了原住民的不满,所以他们自那时起在凯道上聚集,至今未散。其中一名领袖马跃比吼今年2月曾在台湾媒体《报导者》上撰文说,原住民原本的生活范围包括了现在不少私人土地,“现在只是把范围划设出来,把部落失去这些土地的历史说出来”。他强调《划定办法》不会令当前的拥有者失去土地,但给予部落一个权利,将来可以阻止大规模开发。

原转会的责任是正视历史不公,检讨政策与法律。我问谢若兰如何看划设办法,她截然回答说:“传统领域不分公有与私有,这一点是很确定的。”谢若兰强调蔡英文亦同意传统领域是要承认土地过去的历史,而非决定当前的土地拥有权,所以不应该将私人土地排除在外。

原住民曾经是台湾的大多数,但现在传统领域已经愈来愈少,不少住在东部、西部山区以及兰屿。(路透社)

既然原转会的代表以至总统也同意,为什么抗争者的诉求至今尚未实现?

谢若兰解释说,原转会也希望行政部门可以修订《划设办法》,“很可惜行政单位一直无法如此去进行调整,老实说,很令人遗憾。”她甚至坦言“问题似乎在行政部分与立法部门互踢皮球”。

我也要坦言,虽然有了规划,我们却面临不少的挑战,尤其是行政体系上的沟通协调,毕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一个“单位”却被交付具体的工作。
原转会和解小组召集人谢若兰

谈到这里,我们似乎不难明白为什么会有抗争者形容原转会是空转会,反建议不如“废掉重练”。在这问题上,谢若兰却认为原转会最少有一定的“高度”,倒不如善加利用,令到原住民的诉求得到落实。但她亦补充,原转会应该有任务期限,如果两年后仍然成效不彰,届时应该检讨整个原转会的设计。

凯道上的朋友们,我们可以一起分向努力,就传领议题上压力转向督促行政单位与立法单位回应原转会的会议共识。
原转会和解小组召集人谢若兰
蔡英文在今年8月1日庆祝原住民族日的同时,凯道上仍有不少人在抗争,要求修改土地划设办法。(台湾总统府)

对于台湾的原住民来说,等待公义之路已经相当漫长。早在十七世纪有荷兰人殖民,后来大清帝国又来欺负他们,将山脉以西的原住民称之为平埔族和熟番,山脉以东的是高山族和生番。清人的说法不但带有殖民和种族主义色彩,亦都轻蔑了原住民的种族多样。

阿美、西拉雅、赛德克、太鲁阁......台湾的原住民族很多,有的连香港人也不会感到陌生。连今天抗争者脚下的凯道,其实也是凯达格兰族昔在生活的聚居地。

台湾原住民族经历多政权之后,语言和文化都严重流失,传统社会制度瓦解,谢若兰形容他们连“生存发展也因此面临了空前的危机”,但社会上仍有人连蔡英文代表政府向原住民族道歉都不理解。

蔡英文政府,因为继承整个统治台湾原住民族的政治实体,对原住民族而言,这个政府与原住民族之间的关系其实还是一种殖民关系,如果要迈向和解,道歉后的实质作为,比较重要。
原转会和解小组召集人谢若兰

或许因为这样,所以马跃比吼等抗争者提出了“没有人是局外人”的口号。纵然他们在凯道上抗争风雨不改,仍然未能在社会上带来重大回响。甚至乎好些人不肯承认原住民的传统领域,担心自己的一块会给人抢走。于是原民会以和谐为由,一直不肯将私人地方不纳入传统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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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跟谢若兰电邮来往之时,她正身在加拿大多伦多出席世界原住民族教育研讨会。我问她,外国的处理有没有可给台湾借镜的地方。她提到加拿大的寄宿学校政策给原住民很多创伤,后来他们提出了集体诉讼,要求政府补偿。

回看台湾,兰屿核废料亦有人欺瞒原住民,台湾亦可能有同化政策令原住民族的文化与语言消失,谢若兰提出原住民可以集体行动,让族人获得具体的赔偿。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没有人是局外人”,要先族人意识到自己的创伤有多深,并且以集体权(例如民族议会)形式来站稳自己的主权立场,主流社会以“道歉”的具体方案来回应历史错误。
原转会和解小组召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