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亚运.施纯森︱50岁的初哥 人生重来也无悔 以桥牌影响生命

撰文: 袁志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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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代表,同一个身分,相异的奋斗历程;主流、非主流、意想不到的运动项目,他和她一样坚持,静待场上发亮的时刻。
惟每个“香港代表”其实非从天而降,机会总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落在一直努力的人手中。

施纯森(Alan),50岁的香港桥牌运动员,生活与桥牌息息相关。

他是位IT人,每日为同事处理硬件及系统上的问题,却从不感沉闷,因为这跟桥牌一样,活用逻辑思维、就能解难的“游戏”而已。有人把IT人标签成“宅男”,Alan却擅长沟通,桥牌讲求准确接收队友讯息、取得共识,让他自有一套见解。

桥牌比赛形势千变万化,做错一次决定,随时断送胜局,令Alan学懂怀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准备(Hope for the best, prepare for the worst)。年达半百,他终迎来生涯首届亚运会,就算人生重新来过,他仍会选择桥牌,成为那无比光荣的香港代表。

摄影:郑子峰

香港桥牌代表施纯森。(郑子峰摄)

在超过600名运动员的杭州亚运香港代表团中,有香港人琅琅上口的名字,但也有不少面孔,我们此前没甚机会认识。像施纯森,即使桥牌港队在上届亚运摘下两银两铜,香港市民的关注度仍然不高。惟他们像是自成一角,继续做好份内事,认真练习,但求有一日再凭成绩走入大众视线。

这位50岁的爸爸,达到人生里程碑,突然有许多想法——是否应转做全职运动员?但这会牺牲与家人的相处时间;后悔为了桥牌、没有在事业上冲刺吗?但只有凭多年累积的经验,才有今天能代表香港的造诣。

这些感性与理性的拉扯,对于重视逻辑思维的他,“胜方”显然易见。我们将采访过程化为“施纯森的关键字”与“施纯森的Q&A”,一起认识这位香港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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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纯森的关键字

#桥牌

桥牌玩法是先订下“合约”,然后随局势发展不断抉择、调整,以达成目标。这能应用在人生上,跟我工作、生活时没什么区别,例如老婆告诉我马桶漏水,我也是慢慢找哪里出错,解决问题。

早已养成了习惯,我不喜欢凭感觉做事,要用逻辑思维。即使是儿子做数学题目,我也只会解释原理,让他学懂思考模式,而非直接把答案告诉他。

#IT人

我在香港科技大学毕业,主修程式编写(Programming),毕业后便加入资讯科技界,现在的工作主要是提供系统支援,助同事解难。

有人会用“IT狗”形容这一行,是有点负面,但其实我不用常加班、工作时间稳定,有时间练习及陪老婆、囝囝跟两位孖女。

大家也觉得我们是宅男,很怕面对面跟别人沟通,其实是一竹篙打一船人。可能是玩桥牌的缘故,它讲求正确接收队友讯息、双方取得共识,所以有时我宁愿直接把话讲清楚,避免只用文字、怕对方误会语气而影响观感。

我认为沟通不是在乎你想表达什么,而是对方接收到的是什么。

桥牌与IT工作对施纯森来说,都是一门解难游戏已而。(郑子峰摄)

#50岁

玩桥牌要累积经验,又要与队友培养默契,运动员普遍黄金年龄是35至55岁。所以我今年50岁,不算太老,但桥牌讲求集中力,年纪难免有影响。这时便要用经验搭救,或者与队友互相帮忙,现在我一日打三场,每场两小时的比赛,都能应付。

别人说50岁是人生里程碑,我第一个感觉是“难以接受”。最大感受,就是不明白年轻一代的“潮语”。当然我也多了一些想法,例如会为家人铺后路,甚至考虑是否转做全职运动员?只是我不想错过小朋友的成长,甚至以家庭作赌注,最后打消了念头。

回想这半世纪,花了许多精神在桥牌上,但求有份工就可以,事业上没刻意追求更好。桥牌随时也可以玩,若时光倒转让我重新选择,也许我能放下桥牌数年,事业上全力拚搏——转到大公司或累积经验去升职,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不过,假如没有这些年来的桥牌生涯,我也未必有造诣代表香港。

#胜负欲

小时候我有玩其他智力游戏,如魔力桥(Rummikub)等,但始终它们没有正式比赛,而桥牌有,这种好胜心,令我一直玩下去。每一次胜利,代表我“做得唔错”,我很喜欢那种展示出自己能力的感觉。即使囝囝有兴趣学桥牌,我也宁愿让别人去教,因为害怕我的好胜心会作祟,对他要求太严厉。

桥牌世锦赛每两年办一次洲际遴选,亚太区有在24队中有3个名额。记得我最有胜负欲的一次,是2007年去印尼参与亚太区比赛,最后的淘汰阶段争世锦赛入场券,我可能有点压力吧,发挥一般,队友好心关心我,却让我大爆发,把对自己的不满宣泄出来,我直至现在也很后悔。不过我现在已经看开了,不必特别追求什么,在当下做最好的选择就可以。

小时候初接触桥牌,施纯森把学校图书馆所有的桥牌书都读了一遍。(郑子峰摄)

施纯森的Q&A:

关于桥牌

问: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桥牌?

答:13岁中学旅行去大尾督,我不懂踩单车,没事干,老师教我们玩桥牌。小时候数学科成绩特别优秀,对逻辑相关的事很有兴趣,发现原来桥牌先出或后出哪张牌,会有很大区别,觉得很得意。

之后那两、三年的暑假,学校图书馆的桥牌书都差不多被我借光,大约20至30本吧,内容是各种技术及牌局。然后开始跟同学参与学界的玫瑰杯及大专杯,并直接加入了桥牌总会。

问:最喜欢桥牌的什么?

答:跟一班志同道合的人打牌、谈笑风生的时光。打桥牌要有朋辈一起参与,才能维持下去,庆幸当年有朋友一起学,甫放学就去同学家打桥牌,可惜现在只剩我仍活跃于桥牌圈。

一场桥牌有4位运动员比赛,两人一队,好同伴间要沟通到、水平差不多,又要对桥牌投入相同时间、能够共同进步。所以找到合适同伴的难度,跟找伴侣没有分别。

我跟拍档招伟立合作12年,当初赛后讨论发现想法相近,便一起走下去。他跟我属同一个生肖,年纪却细我一轮。我们私下两个家庭都会聚会,会谈谈凑仔经,但最后话题都离不开桥牌,所以没有代沟。

一场桥牌比赛,同队队员被隔板分开,只能透过下方的空间出牌,从中与队友交换资讯。(郑子峰摄)

问:谁是你桥牌上的学习对象?

答:小时候看桥牌书,有提到美国高手Eric Rodwell及Jeff Meckstroth,他们是我的偶像。两人搭档超过廿年,一直排名世界第一,赢过5次世锦赛冠军。

2009年有机会到美国跟他们交手,曾经赢过一、两盘,但感觉他们很专业,不会因为自己的地位而随便打牌,很有风度。

他们精益求精,落后下不屈不挠,能够上演大逆转,这些态度都值得学习。加上多年来都未听过他们闹交,两人维系感情的方法很值得佩服。

关于自己

问:你比赛前有没有特别的习惯?

答:这廿年来,我赛前都有个小习惯,就是提早15分钟到会场、饮杯水,尽快进入状态。因为桥牌每局首两轮很讲求专注,快入局就能把握对方错误取分。

休息时如情况许可,我都会睇电视剧或缓步跑放松,否则太累的话,头脑就像“漫游外太空”,无法全盘分析牌局。

桥牌比赛千变万化,各种决定有利有弊,讲求运动员的集中力。(郑子峰摄)

问:想别人记住你的什么?

答:在桥牌上,我年轻时得到不少前辈帮助,才有机会去见识世界,所以我会毫不吝啬地把自己所见所闻传承后辈。

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叫《今天暂时停止》(Groundhog Day),故事讲述主角陷入时间循环,无论做任何事,当天都会重新开始。主角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挽救某人丧生的结局,但他仍无条件付出,最终用真心感染了别人,冲出循环、来到第二日。

可能再加上我爸妈是福建人,比较传统,不停会有很多负面的说话,令我很抗拒。我相信社会是很讲究人影响人的,所以应该保持乐观积极,面对问题,第一时间不要觉得难,而是想方法解决。

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准备(Hope for the best, prepare for the worst),我希望把正能量也传递开去。上天会奖励有勇气的人,很多事不尝试便不会成功。

关于港队

问:在你眼中,代表香港是什么一回事?

答:自2001年第一次代表香港,多年来断断续续代表过6至7次。以往代表香港出外参赛是自费的,自己向公司申请假期,最多只有桥牌会赞助的一件T-shirt,当自己去旅行。

不过今次亚运,赛前有授旗仪式,又有事前会议,也开始受公众关注,感觉特别强烈,有十分大的荣誉感。我幻想自己如果拿到金牌,站上颁奖台应该会热泪盈眶。

穿上印有香港代表团徽章的衣服,让施纯森感受到无比光荣。(郑子峰摄)

问:代表香港最难忘的一次?

答:2001年我获前辈邀请去参与亚太区遴选赛,初生之犊,中间一度在12队中排第10,在酒店苦恼回港后如何面对“乡亲父老”,幸好后来一口气追上来,更取得世锦赛资格。

世锦赛在我眼中,是只在书中出现、神一般的舞台,那年我再到法国首战世锦赛,脑海一片空白,见到传说中的对手,好怯,但很神奇,最终全部(比赛)落败,但起码见识过,非常难忘。

关于目标:

问:亚运有订下目标吗?

答:始终是第一次,没法子想像到时的情景,但十分期待。个人来说,希望每日最多只犯一个大错吧,意思是不要在云云选择中做最差的决定,这样做成绩自然会来。

最大对手是中国、印尼、印度、新加坡及中华台北,只要发挥平稳就有机会入四强,在没有铜牌战下应可以拿奖牌,至于能否夺金,就要看临场发挥及运气。上届桥牌港队摘下两银两铜,希望成绩不会更差吧。

问:你有什么终极目标?

答:疫情前,我们在亚太区遴选赛未曾赢过冠军,疫情间我们夺冠,却只是在网上比赛,所以很想正式地上台拿一次实体冠军。之后再在世锦赛24队中,取得前12名的成绩!

跟其他智力游戏如棋类相比,桥牌就算一个运动员有多厉害也没有用,要与同伴一起成功才行。所以希望透过亚运,推动桥牌运动予更多家长,让更多小朋友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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