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安新区:一座未来之城的理想与现实
继2017年、2019年考察雄安之后,习近平在开启第三任期之后再次考察雄安新区并召开座谈会,考察雄安新区之后,习近平还继续考察了河北沧州、石家庄等地,并主持召开深入推进京津冀协同发展座谈会。
当习近平考察雄安的消息经由《新闻联播》推出,人们有两个直观的感受:其一是这次罕见地有三常委陪同考察,分别是总理李强、中办主任蔡奇和第一副总理丁薛祥;其二是雄安新区从提出至今六年时间之后,工作重心将发生转变,也即进入大规模建设与承接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并重阶段,工作重心已转向高质量建设、高水平管理、高质量疏解发展并举。
对于第一个直观感受,可以说既在预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之所以说在预料之外,是基于过往的惯例,以往很少会有政治局常委陪同最高领导人在北京之外考察,除非涉及重大事项,而且和分管的政治常委密切相关,尤其是今次还有总理陪同,对于这一点,《香港01》在《三常委陪同习近平赴雄安新区 历史罕见背后的微妙政治秩序变化》一文中已做过分析,不再赘述。
之所以说在意料之中,一方面在于外界研判中共行为基于的以往经验和惯例已经不适用于当下,二十大之后,不管是用人还是府院关系的处理,都已经打破了诸多惯例,问题意识和导向明显,如何更好地统筹发展与安全,成为中共高层最大的问题意识,这一点在二十大报告中已经说的很明确,连日来基于维护国家安全进行的轮番动作,比如对咨询公司龙头凯盛融英(Capvision)在上海、北京、苏州和深圳的办事处进行公开执法,拥有美国护照的港人梁成运间谍罪成,即是这一问题导向的结果。
另一方面在于雄安新区工作重心转变之需要,也就是前文提到的第二个直观感受。自2017年4月1日提出伊始,雄安新区就被赋予了“千年大计、国家大事”的高定位。随后推出的两万余字的规划纲要中,亦将该其定为“继深圳经济特区和上海浦东新区之后又一具有全国意义的新区”,“是重大的历史性战略选择”,“要在推动高质量发展方面成为全国的一个样板”,“与北京城市副中心形成北京发展新的两翼,共同承担起解决北京‘大城市病’的历史重任”……
习近平今次考察及座谈会中,既重申了雄安新区的重要性,也间接回应了外界对于雄安新区的悲观预期和唱衰。习近平说,“短短6年里,雄安新区从无到有、从蓝图到实景,一座高水平现代化城市正在拔地而起,堪称奇迹。这些成绩是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3年新冠疫情的严峻形势下取得的,殊为不易。实践证明,党中央关于建设雄安新区的重大决策是完全正确的,各方面工作是扎实有效的。”
随着工作重心发生转变,雄安新区推进的阻力也随之增大,这也是为何今次习近平考察雄安罕见有三常委陪同的原因所在,事实上除了三常委外,还有李干杰、何立峰、吴政隆、穆虹、姜信治及中央和国家机关有关部门、军队有关单位、河北省、雄安新区、有关企业负责人参加座谈会。虽然政策层面通过税收政策、保障房政策、基建配套来增加新区的吸引力,但对于作为疏解对象的央企总部、金融、行政事业单位及高校而言,尚且停留在蓝图层面的未来之城的吸引力还是远远不足以与北京相媲美。
新华社在习近平考察雄安之后发布长文纪实,披露了习近平部分讲话内容。对于当初设立雄安新区的初衷时,习近平直言,“雄安新区是为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而诞生的,不是为了简单建一个新区、建一个新城,这个定位一定要搞清楚。”而在谈到具体的疏解工作时,习近平表示“不能凭自身好恶,需要搬就得搬。不能搞‘纸面疏解’‘变相回流’,名义上疏解,结果回去了。更不能通过在京设立二级单位等方式边疏解边新增。”他还鼓励参与建设雄安新区的现场工人与管理人员说,“这是百年不遇的历史机遇,你们承担著重要的历史任务,要努力啊!”
习近平考察雄安前,《香港01》记者经由京雄高速驾车来到雄安新区。雄安新区地处北京、天津、保定腹地,距北京、天津均为105公里,距石家庄155公里,距保定30公里,距北京新机场55公里。周末的京雄高速上鲜见有车辆,进入到雄安新区,随处可见写有“千年大计、国家大事”的标语,在启动区多的是施工和绿化人员,偶尔能见到从各地前来参观的人。就基础设施建设而言,雄安新区确实如官方宣传所言,从高铁站到雄安会展中心,再到林立的办公楼和住宅区,让人感受到了未来之城的雏形和样态。而这,与记者六年前见到的雄安天差地别。
位于雄安会展中心对面的企业办公园区,已经敲定不少入驻企业,包括广州市规划勘测院、中铝集团、浙江大学、中国长江三峡集团、中国工商银行、中国银行、京东科技、百度、中国移动、中国联通、阿里巴巴、腾讯等。但因为目前还没有完成搬迁,故园区里也鲜有人。在园区内部,还开设有一家电影院,并设有专门的红色放映厅。而位于雄安新区北部的雄安郊野公园,自2022年4月落成启动后,便人流如织,且多数为原来雄县、容城县、安新县及周边部分区域的民众。
外界在雄安新区设立之初普遍对此一千年大计存疑,源于其地理位置。浦东作为长江三角洲的出海口,深圳是珠江三角洲的出海口,都有各自地理位置的特殊优势,但雄安身处内陆,并没有这样的优势。且随着新冠疫情的爆发,中国国内、国际两个大局面临的问题与挑战越来越突出,尤其是中国经济下行压力增大,人们对由无到有的雄安的悲观情绪亦随之加剧。
习近平在座谈会上着重谈到了新区建设的六对重大关系,还是基于理想与现实存在巨大差距这样的问题意识。这六对关系包括:处理好近期目标和中远期目标、城市建设速度和人口聚集规模、产业转移和产业升级、政府和市场、承接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和城市自身发展、城市建设和周边乡村振兴等重大关系。此外,习近平亦要求雄安新区党工委及各级党组织加强调查研究,推动思想大解放、能力大提升、作风大转变、工作大落实。
同样是在新华社发布的长文纪实中,习近平对此有更直接的表达。习近平说,“雄安新区建设是千年大计,要久久为功,既不能心浮气躁,也不能等靠要,必须踏实努力、艰苦努力。”“雄安新区建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能当下都吃干榨尽,要留白、留有余地,为远期规划预留专案、地块。要适度超前,但不能过于超前,防止建成专案‘晒太阳’,造成浪费。有的要大举实施,有的要待机而动,有的要与时俱进,既不能急于求成,也不能无所作为。”
习近平要求的“推动思想大解放”和“与时俱进”,既是中国改革开放得以成功的关键和前提,也是雄安新区不少地方突出展示的标语。雄安新区究竟能否建成规划蓝图中的未来之城,还需要时间和实践的检验,需要历史耐心,毕竟人才是一座城市的主体,现在下判断还为时尚早,不过至少可以确定的是,没有思想大解放,没有与时俱进,未来之城很难从理想变为现实。就像人们对于中国共产党本身的认识,如果还停留在原来的秩序与伦理里,也很难看清进入新常态后的诸多做法和安排,包括国内的、国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