倡“亚洲教育”多年 澳大利亚为何却培养不出知华澳人?

撰文: 罗保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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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亚亚洲研究协会近期一项学术调查显示,在大学中研究中国问题的澳大利亚学生人数不足。报告指出:“我们看到在澳大利亚专门深入研究中国语言和文化的人数正逐渐减少。”
鉴于当前中澳作为彼此的重要伙伴,加上中国影响力日渐增强,澳大利亚原本理应培养出更多如前总理陆克文(Kevin Rudd)般熟悉中国的人才,惟工党议员Chris Bowen于2019年5月提到,全澳大约只有130名非华裔高中生的中文程度可流利到与中国人做生意。这不禁令人好奇,如此重视“亚洲世纪”的澳大利亚,知华澳大利亚人为何买少见少?
此为【中澳风波】系列报道第三篇。

现年21岁的Tiana La'shunda Marius表示,在大学时可选修两种外国语言,因此报读了日语和普通话课程。她指出:“语言就像不同文化之间的桥梁,当来自不同国家的人能够用外语来沟通,是很有意义的。”她原本希望到中国留学,现在这计划却被疫情和当前的中澳风波打乱。除了因防疫政策而实施的国际旅游禁令外,澳大利亚政府亦警告国民前往中国或面临被肆意拘留的风险。Marius不希望个人计划受政治因素打乱,她犹豫道:“国家之间的关系变化得太快,这或许会影响到我,政治问题波及普通人真的很讨厌。”

来自维多利亚州中部城市巴拉瑞特(Ballarat)的Chris Milne,梦想长期定居中国。现年22岁的他就读大学二年级,是极少数曾参加维多利亚州教育证书(Victorian Certificate of Education, VCE)中文考试的澳大利亚学生,其性质相当于当地的高中毕业文凭。不过,像Tiana与Chris一样钟情学习中国文化及语言的非华裔澳大利亚人却为数不多。

澳大利亚推动学中文已有数十载,惟成效似乎不彰。(Getty)

与华人学生难竞争 缺乏明确就业途径

自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澳大利亚的华人数目一直稳步上扬。根据2016年的人口普查,澳大利亚有120多万华裔人口。在校园内,不少华人学生并非不懂中文,只因容易拿取好成绩而选修中文,使班级内学生的中文水平参差,对Chris这些没有中文背景的学生不太公平,“输在起跑线”的情况影响学习的意欲,甚至打击他们的信心。不过,Chris指出:“澳大利亚有许多机会让年轻人与拥有华语背景的人士沟通交流,这意味着能做更多有意义的联系。”研究中国问题的热情虽未有退却,但他同意,如果置身在艰难的学习环境,容易令人却步。

虽然当局致力令VCE的中文课程发展更加均衡,但有意学习中文的人数似乎愈来愈少。根据维多利亚州课程与评估局的数字,2013至2018年间,中文课程注册人数下降了23%。非华语学生直接和华人学生竞争,更成为学生在中学阶段学习中文的主要障碍。Chris也直言,需要和具中国背景的学生一起竞争,绝不容易。至于在澳大利亚的大学方面,维多利亚州亚洲研究协会的调查指出,“对中国日趋负面的情绪”和“缺乏明确就业途径和机会”,是导致研究中国问题学科入学人数下降的关键因素。

澳大利亚学生在学习中文遇到不少困难。(Getty)

长期研究中澳关系的澳大利亚前驻香港总领事的梅卓琳(Jocelyn Chey)形容:“就像推动一个庞然大物往上坡爬,进展缓慢,而且它还不断地滚下来。”她认为中澳关系紧张,无疑影响学生选修中文,但她仍然希望澳大利亚年轻人勇于接受挑战,她指出:“中国对澳大利亚的未来非常重要,而且学习中文同时帮助你的个人发展和成长,并非只是学习一门语言,而是在学习用不同的方式看世界。”

推广“煲冬瓜”十载 仅百余人精通中文

事实上,澳大利亚人很早就意识到亚洲的崛起将影响下一代的就业机会。上世纪八十年代,澳大利亚政府已经对学习亚洲语言十分关注,前总理霍克(Bob Hawke)于1987年便启动相关语言学习计划。其后的基廷(Paul Keating)承接前任的努力,领导发展全澳学院亚洲语言与学习(The National Asian Languages and Studies in Australian Schools, NALSAS)方略,该方略在澳大利亚政府委员会(Council of Australia Governments, COAG)的讨论中诞生,并确保采用全国统一的方法。

早于前总理霍克时期,澳大利亚经已推动当地学校学习亚洲文化。(Getty)

可惜,往后无论是陆克文、霍华德(John Howard)、吉拉德(Julia Gillard)和阿博特(Tony Abbott)如何努力,依然无法扭转困局,几乎所有后续政策皆未能产生理想的效果,此外,资金未能持续有效投放也有不少影响。其中,吉拉德在2012年于任内发表的《亚洲世纪白皮书》(Australia in the Asian Century White Paper),推崇“亚洲教育”,包括提出在学校优先推广四种亚洲语言(普通话、印尼文、印地文、日文),让每名孩子都学习一门亚洲语言,并了解亚洲文化。

可是,经过多年努力,学习中文的整体情况仍然事与愿违。2019年5月,工党议员Chris Bowen于联邦政府大选前发表演说,并指出澳大利亚12年级学生中文“程度之低”令人遗憾。他表示,全澳只有大约130名非华裔学生的中文程度流利到足以与中国人谈生意。这数字后来得到当地传媒的印证,认为相当可靠。

吉拉德在内的多届政府也未能扭转澳大利亚学生学习中文的情况。(Getty)

在澳大利亚,中文是继英文之后第二大语言。根据2017年的数字,澳大利亚一共有逾17万学生学习中文,几乎是2008年数量的两倍,反映国家语言政策有一定成效。然而,这些人之中,只有4,000人属12年级学生,而且,当中只有一成属非华裔的澳大利亚学生。这反映在澳大利亚学习中文的人数并不算少,只是能持续学到高中毕业程度的数目偏低,而且以普遍懂中文的华裔学生占大多数。

对华疑虑 青年更热衷学日语

从学习外语的角度来说,中文对英语人士来说是一门非常难学的语言,汉字有着陌生且复杂的书写及语音系统,想要完全熟练运用更是艰难。长期被本地华人“比下去”的心态,也导致非华裔澳大利亚人欠缺学中文的动力。相比之下,学习罗曼语系的西班牙语、法语,或者日耳曼语系的德语,会较容易。在亚洲语言之中,澳大利亚年轻人更为热衷于学习发音更容易、更具文化吸引力的日语。

澳大利亚非华裔学生学习中文的情况不如理想。澳大利亚的“亚洲教育”如今只是口号?(Getty)

上述情况反映的不单是澳大利亚人学习中文的趋势下降,连带学习中国历史、文化、社会等的人士也在减少。虽然旅游、经商等与华交流活动未见受阻,但澳大利亚人在文化层面“远华”的现象多少令人忧虑。更值得关注的是,过去几年,随着中澳关系恶化,澳大利亚的华语教育也变得政治化,学中文被视为亲中、亲共,削弱国家的欧裔文化及英语系(Anglophone)的身份认同。澳大利亚多间大学都有设立孔子学院,过去两年亦不断受到澳大利亚政府审查,部份州政府更叫停孔子学院提供的中文课程。

由此可见,澳大利亚政府虽然多年来一直倡议“中文是澳大利亚人的未来语言”,但国内不论政治、传媒、学术界都无法摆脱对华,乃至对于学中文的疑虑。许多澳大利亚政客一直标榜中文的重要性,也是流于实质的经济层面,真正熟悉中国或亚洲语言的人,其实少之又少,推崇“亚洲教育”难免沦为口号。只有愿意放下成见学习别国文化,才可让两个国家建立长远而稳固的友好关系。

(节录)

上文节录自第250期《香港01》周报(2021年1月25日)《知华澳大利亚人少之又少 “亚洲教育”沦为口号》。如欲阅读全文请按此试阅周报电子刊,浏览更多深度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