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越南．三】经济起飞何以铤而走险？ 越南人的难民悲歌
上月23日，英国埃塞克斯郡（Essex）发生骇人的货柜车藏尸案，死者包括31男8女，英国和越南确认死者全为越南人。由越战开始这几代越南人，投奔海外的为数不少，但为何在国家快速发展、没有政治或战争威胁下，仍有不少越南人铤而走险，非法偷渡至欧美国家？（此为【钱进越南】系列专题之三）
熟悉越南社会的越裔台湾人蔡宇杰指出，越南的城乡差异颇大，加上以农立国，不少乡村的低下阶层皆是从事农业相关工作。他解释：“今次受难者据报主要来自越南中部偏北的地方如义安省和河静省，两地在越南的地理位置处于比较窄的国土；故耕种幅地本来就比较少，加上这个纬度正正是国家受到台风影响最严重的地方之一，因而影响收成。故此人民生活普遍较困苦、贫穷。”
蔡宇杰提到，2016年，河静省一间炼钢厂曾经排放不合格污水，造成环境污染，影响当地渔业，引发巨大风波。他估计由于当地人多以渔业为生，故不排除因此而影响生计。蔡宇杰补充，义安省对越南很重要，因为该处是第一任越南民主共和国主席和政府总理胡志明及二十世纪初期越南民族主义革命家潘佩珠的出身地。
胡志明与来自河静省的越南亿万富翁范日旺都有出国后创造丰功伟绩的经验，后者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往前苏联，之后返国缔造了庞大的商业集团，成就了“往外闯”的传奇。他表示：“当地有个说法，这些地方的人长久以来都需要向外寻找经济可能性。”
越战触发难民潮 构成人际网络
从历史来看，越南独立同盟会于1945年8月发动八月革命宣布独立。1954年，独立同盟会在奠边府战役中大败法国军队，迫使对方撤离并承认越南独立，其后的日内瓦会议约定以北纬17度线为界，北面由越南民主共和国（北越）统治，南面则先后建立了越南国及越南共和国（南越）。翌年，越战爆发，由西方阵营国家支持的南越对抗共产阵营国家支持的北越。美国在此战中遭逢巨大损失并战败。1975年4月30日，北越攻占南越首都西贡（即今胡志明市），成功统一越南。
北越军大举进驻西贡，大批美国人在美军协助下慌忙撤走，法国等外国政府亦相继撤侨。因海空交通全遭封锁，绝大多数越南人无路可逃，他们当中的异见分子、旧政权和军人等开始被清算，被送往劳动改造或思想改造。七十年代后期，因应越战结束和1978年中越关系恶化的背景下，当地出现两次难民潮。超过150万名越南难民乘小船逃离越南，大部份难民主要被美国、法国、澳大利亚及加拿大等西方国家接收和安置，小部份人最后在泰国、柬埔寨、老挝及中国等地定居。这也造成当时香港有大量越南难民涌入，在七十年代末成为了“第一收容港”，至1998年才取消相关政策。
根据越南官方资料，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如今海外越南人达450多万，分布在全球109个国家和地区，约八成生活在西方国家，当中逾180万人在美国居住，是继华裔、菲裔、印度裔后美国第四大亚裔群体。联合国移民署2016年报告也指出，若计算非法边境出入纪录，估计每年有多达一成越南人进出国家。当中以20至40岁人士最为活跃，男性稍占多数。
月入三万招徕 赚外汇更吸引
了解这段历史背景和难民问题后，便能较完整地认识越南人在偷渡英国时丧命事件。上述两省人民有悠久出国赚外汇的背景，现今两地街头也轻易找到人蛇集团发出的出国打工和留学广告。当地不少人深信出国赚外汇才能帮补家庭，且是成功的唯一方法。
尽管越南经济快速增长，贫困人口有所减少，但城乡之间的贫富差距依然巨大；除了河内、胡志明等几个大城市能提供较多就业机会外，其他地区的年轻劳动人口难以找到工作。加上在越南人重孝文化中，家庭十分重要，许多越南人相信在海外赚钱可扭转家庭命运，因此愿意冒险偷渡。据估计，每年偷渡至欧洲的越南人达18,000人，到美国的则不足1,000人。
先一步达到欧美国家的亲友，除了分享出国资讯和经验外，又把丰厚的金钱寄回家乡，加上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生活近况，多少吸引国内的同胞。人蛇集团宣传的“黄金之国”英国，能拿到多达3,000英镑（约30,400港元）月薪，对越南人来说是何等吸引和有说服力。2019年，越南规定的最低工资为第四级292万越南盾及第一级418万越南盾（约985至1,410港元）。人蛇集团宣传在英国工作一个月的薪酬，已是越南低下阶层工作约两年半的薪水。
追求生活品质 工作供不应求
在台湾教授越南文的学者阮氏清金表示，越南虽快速发展，但不是已发展国家。“对越南人而言，不只是‘经济好’就好，生活品质也是我们追求的。虽然越南中部的制造业和外企提供不少工作机会，但空缺仍有限。贫富差距悬殊，故不少人选择偷渡。”
越南经济起飞尚在“幼儿班”阶段，不是每个国民的生活水平都得以提升。阮氏清金说，“越南产业单一化，很多年轻人有心工作，却无法找到良好及适当的工作。”蔡宇杰指出，相比其他国家经历二战后便进入和平时代，越南差不多晚了三十年，故发展亦较晚。而且，越南政府鼓励输出外劳，因外汇是该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随着国家变得开放和国际化，相信未来越南人出国打工的趋势将不会逆转。近年，输入越南外劳协议的国家及地区，主要为日本、马来西亚、沙特阿拉伯、韩国和台湾。不少越南人到邻近的柬埔寨、中国、老挝打工，大多以非法偷渡的方式进出边境。他们清楚偷渡的风险，但碍于在家乡缺乏工作机会、国外工资较高，令他们铤而走险。
目前，与越南有输入外劳协议的国家及地区约有20多个，以人工最佳的澳大利亚为例，2014年外劳平均工资为4,000美元（约3.1万港元），惟配额只有约100个；台湾的配额最多，达13.8万，但平均工资仅650美元（约5,000港元），韩国亦引入不少越南外劳，平均月薪是1,000美元（约7,830港元），自然远逊于偷渡往欧洲可赚取的收入。
去年，入境台湾的四个大型越南旅行团共153人，有152人“脱团失踪”，只剩下领队一人。今年初，日本传出东京福祉大学在两年间有多达743名留学生下落不明，当中有一部份是越南人。他们都是透过留学和旅游名义，以达到前往外国打工的目的。
上文节录自第188期《香港01》周报（2019年11月11日）《经济起飞何以铤而走险 难民悲歌源于贫富悬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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