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坚尼解放女性70年 为何“美利坚小姐”容不下?
近百年历史的“美利坚小姐”(Miss America)选美赛事,今年将取消泳装环节。近期,全球卷起#MeToo等反性骚扰及争取性别平等浪潮,“美利坚小姐”此际亦因相关丑闻,董事会换上全女班新管理层,并声言要进行大革新:赛事不再以选美定位,不以女性外表作选拔标准,只重内涵,任何身形的女性都可参选。
不少舆论认为,泳装环节的本意是展示女性体态矫健(body fitness)一面,如果把泳装环节改革成健美环节,并无不妥。说穿了,就是很多人认为穿比坚尼走猫步有问题。不过,要是穿比坚尼走猫步是存在贬低女性的意味,那岂不是一切有关泳装和内衣的时装秀也该被取消?
比坚尼:西方女性自由的象征
有趣的是,比坚尼在西方社会却是女性自由与解放的象征。比坚尼式最早由法国时装设计师Jacques Heim推出,直到1946年,该款泳衣出现在设计师Louis Réard于巴黎举办的一个池畔时装秀上,才对社会造成冲击。初时,Louis找不到肯公开穿着的模特儿,于是找来在赌场工作的艳舞女郎Micheline Bernardini。由于时值美国军方在太平洋的比坚尼岛上举行原子弹测试,Louis希望作品能像原子弹般具爆炸性,就将之命名为“比坚尼”。结果,年仅19岁的Micheline和比坚尼“一举成名”了。
初时,彼岸的美国对这件被喻为“核弹般震撼”的超性感泳衣抱怀疑态度。美国泳衣大王Fred Cole在1950年接受《时代》杂志访问,表示有点鄙视法国的比坚尼,揶揄它是设计给“身材矮小的高卢女人”的,因此才要开高衩,让双腿视觉上长一点。
到了1951年,比坚尼已登上首届世界小姐的选美舞台,瑞典小姐Kiki Håkansson穿着一套白色比坚尼接受加冕。可是,当时教宗庇护十二世(Pope Pius XII)批评比坚尼“邪恶”,一些欧洲天主教国家亦禁止妇女在沙滩上穿比坚尼,比坚尼一度绝迹于世界各地的选美。不过比坚尼的潮流势不可挡,1960年代已在欧美国家普及起来,沙滩之外,体育杂志封面、占士邦电影里都见比坚尼踪影。
美国礼仪专栏作家Emily Post也肯定比坚尼,但她强调:“(比坚尼)只适合完美身形,以及非常年轻的人穿着。”随后,不少泳装设计师鼓励说,任何年纪、任何身形的女性都可穿比坚尼。时至今日,一件头与比坚尼都是欧美社会,以至世界多处地区的女性主流泳装,穿比坚尼在沙滩畅泳与享受日光浴,是社会普遍接纳的事。法国近年甚至闹出“禁布坚尼”风波,部分城市以安全为理由,不准穆斯林妇女穿着包裹全身的布坚尼(burkini)到海滩,右翼政客更指比坚尼才代表法国文化,德国极右另类选择党(AfD)也出过海报写道:“布坚尼?我们比较喜欢比坚尼。”
与时并进的选美盛事
既然比坚尼本无罪,那么,比坚尼选美环节又何罪之有?首届“美利坚小姐”泳装女郎选美本身是资本主义的产物,以女性胴体来推广产品及度假胜地。随着社会风气及女性地位提升,选美才加入各种考验才艺的元素,也因美国社会进入黑人平权的时代,“美利坚小姐”由原先只有白人女性参赛,变成无分种族肤色的选美活动,令这场选美盛事与时并进,随着美国的社会风气而改变。
泳装环节争议已有数十年,此刻落实取消,背景不容忽视。2017年底,美国荷里活爆发#MeToo运动,女性在社交媒体上自揭被性侵犯的经历。近百名女星或电影从业员指控美国金牌监制韦恩斯坦(Harvey Weinstein),利用影视圈的“潜规则”性骚扰或侵犯她们,#MeToo运动在全球激起千层浪。
“美利坚小姐”新董事会主席卡尔森(Gretchen Carlson),除了是1989年冠军,本身也是一名性骚扰受害人,更是#MeToo运动的其中一位发起人。她在2016年指控,在福克斯新闻(FOX News)任职主播期间,遭创办人兼行政总裁艾尔斯(Roger Ailes)性骚扰,另有多名女主播作出同类指控。母公司21世纪福克斯事后向卡尔森公开道歉,并赔偿2,000万美元(约1.56亿港元)庭外和解。艾尔斯虽否认指控,但也在丑闻中辞职,去年5月在家中跌伤头部死亡。
#MeToo风波爆发之时,“美利坚小姐”高层同样被揭出丑闻,董事会主席哈斯克尔(Sam Haskell)被揭曾嘲笑某参赛者的体重,又暗示她与多人发生性关系,连同几位董事因失言及侮辱女性辞职。#MeToo运动的代表人物卡尔森,于今年初获委任为董事会主席,无疑有“洗底”的动机,甫上任便宣布要为今届“美利坚小姐”革新,将赛事重新定位,包括取消泳装环节。不过,原来全女班董事会对大革新也有分歧,九人董事会之中已有四人先后请辞,她们形容董事会内气氛“其毒无比”(incredibly toxic)。上周,22个州的选美主办方代表更联署,要求董事会总辞,指摘众人透明度不足,无法承袭“美利坚小姐”的优良传统,显示选美圈里的内部分歧。
要选才艺 何不角逐《全美一叮》?
不单如此,美国社会对于新董事会的改革方向也抱怀疑。美国专栏作家Christina Cauterucci认为,选美即使取消了泳装的环节,也不会有显著进步,如果“美利坚小姐”完全不以外表作遴选标准,比赛就更没有存在价值了,比赛只剩下才艺、问答、讲人生目标等。
她反问,假若一位女性希望表演钢琴、舞艺,何不去参加《全美一叮》(America's Got Talent)?假若她对时事了解透彻,何不去参加问答比赛或辩论大会?假若她有才智又对国家有热诚,何不去参与政治选举?
打扮、化妆、修身,可以说是社会给予女性的束缚,但某程度上也因女人天生爱美,正如别人赞美你的头发剪得好看,你会感到开心。追求外表美是人类天性,何必自欺?以一套随意的标准,来为51位女性的内在美打分数、排名次,“美利坚小姐2.0”又真的站得住脚?
无论考才艺,抑或选美貌,把一堆女性放在舞台上遴选的举动,本质上已没可能是推动两性平等的,一切选美赛事的后冠光环,都离不开社会加诸女性身上的期盼。在世界上不同地方,不同文化背景,“模范女性”定义亦有所不同,就如伊斯兰世界的“穆斯林小姐”选举,会考佳丽背诵可兰经,对穆斯林世界及生活看法。至于“美利坚小姐”的革新,也许只是美国社会对现代女性期望的投射:由十九世纪末的Gibson Girl,到二十世纪的Barbie,到今日变成独立、有抱负、有学识的女性。
美国插画家Charles Dana Gibson以其妻Irene作模特儿,绘画出Gibson Girl,美丽、独立的女性形象,成了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美国女性的典型象征。Gibson Girl的设定形象是打扮高贵,穿着时髦的长裙。Gibson Girl来自上流社会,有闲情逸致去追求自我满足,会踏单车、打网球、打高尔夫,也爱好画画、拉小提琴、唱歌等艺术兴趣。
不少舆论认为,选美这回事是时候被淘汰,“美利坚小姐”是否真可摆脱“选美”的游戏规则,抑或改革只是流于口号,9月的赛事自有眉目。
上文节录自第120期《香港01》周报(2018年7月16日)《“美利坚小姐”取消泳装环节 当选美会不再重视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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