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外劳最多来自这国家 日企却头痛?
在日本的外国劳工中,最多来自越南,每四人就有一位越南人。然而,日圆贬值和通胀问题,让越来越多人开始避开“赚不了钱的日本”。日本能否向他们展现新的吸引力?
文:泽田晃宏(前《AERA》记者,现为独立记者,著有《实习生调查报告》、《抛离东京:疫情下的移居现实》、《依赖外国人:失落的30年与技能实习生》等书)
截至2023年10月底,日本的外籍劳工已经超过200万人。其中,越南籍劳工约有52万人,是各国和地区中最多的,但新入境人数已开始下降。为了探究原因,笔者于2024年6月前往越南首都河内进行调查。
从外籍劳工的居留资格来看,数量最多的是将技术和知识传授给开发中国家的“技能实习生”(以下简称“实习生”)。比较新冠疫情前后的新入境人数,越南从2019年的9万9170人减少到2022年的8万3403人;相对地,印尼则从2019年的1万5746人增加到2022年的3万348人。
笔者造访了位于河内市内六家派遣实习生到日本的“派遣机构”,所有机构高层都表示:
来自日本的雇用需求大约减少了三成。
为什么会这样呢?
点图放大看看派遣机构营运的教育中心:
“把人送到日本可以赚钱”
越南劳工在日本急速增加,始于2011年东日本大震灾之后。当时,中国原本是日本最大的外籍劳工来源国,但随著中国经济成长,在日本工作的吸引力逐渐减弱,再加上震灾的影响,越来越多中国劳工选择离开日本。中国国内爆发大规模反日运动也加速了这个趋势,越南因此成为日本的新劳动力来源。
2012年底居住在日本的越南人大约有5万2千人,但到了疫情前的2019年底,这个数字增至约41万2千人,主要原因是实习生数量的大幅增加。2016年,越南超越中国,成为日本最大的实习生来源国。到2019年底,越南实习生人数已达约21万9千人,占所有实习生的53%。
“派遣”已经成为一门大生意,越南的派遣机构对于接收实习生并居中斡旋的日本方“监理团体”,过度接待和给予回扣的现象屡见不鲜。不仅负担往返越南的旅费和当地住宿费,甚至忽略实习生的面试过程,转而安排观光行程或夜总会的接待服务。为了争取更多的雇用名额,有些派遣机构还会与监理团体的高层达成“暗中协议”,每雇用一名实习生就给予约1000美元的回扣。
曾经一年最多派遣1500名实习生到日本的派遣机构干部透露:
我们向每位实习生收取7000到8000美元的手续费。即使扣除招募、培训成本以及接待和回扣等开支,仍然能从每位实习生身上赚取约1500美元的利润。
这位干部接著说:“只要把人送出去就能赚钱,所以我们不会详细告知实习生工作的内容,只让他们练习自我介绍后就去面试。教育训练是次要的,连意愿不高的年轻人也会来。然而,日本的公司开始抱怨‘人力素质下降’,在疫情爆发之前就有人在寻找‘替代越南的候选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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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圆贬值、通胀 申请人数骤减
也有一些派遣机构彻底排除了贿赂与接待问题。其中之一是总部设于河内的LACOLI,该公司执行董事宫本勇树表示:
贿赂与接待最终都变成了实习生的负担。越南实习生背负巨额债务来到日本,结果部分人逃跑或涉入犯罪,成为社会问题,这也让日本企业开始对越南劳工敬而远之。
然而,不仅是日本企业“避开越南”,越南人也开始出现“对日本失去兴趣”的趋势。
原因是日圆贬值。在2022年2月之前,1日圆可兑换超过200越南盾,但之后日圆持续贬值,到了今年6月甚至跌破1日圆兑换160越南盾的水准。许多实习生每月会汇大约10万日圆回国,因此,日圆贬值导致汇款金额缩水一事,对他们来说是个切身的问题。
前述的派遣机构干部指出,日本的通胀也是原因之一。
物价高涨使得在日本的生活成本增加,“日本已经赚不了钱”的状况在越南已广为人知。以前的潜规则是来应征的人数是预计招募人数的三倍,但现在连两倍都变得很困难。
根据这位高层的说法,由于越南的经济成长,申请者期望的最低薪资标准是扣除房租后的实领薪水每月至少12万日圆,若加上加班费则希望每月达到15万日圆。随著日本吸引力的下降,从应征者收取的费用也比过去的行情降低了1000到200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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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为了赴日背负高额债款,压力沉重
尽管如此,根据越南海外劳动管理局的数据,2023年派遣到海外工作的越南劳工中,日本仍以约8万人居首位,紧随其后的是台湾,约有5万9千人。日本与台湾合计占派遣总数的九成。虽然情况不如从前,但对于想要到海外工作的越南人来说,日本依然是“最实际的选择”。
所谓“实际的选择”,指的是日本拥有一定的招募规模,而且对语言能力等入境条件的要求相对不严格。此外,筹措赴日所需资金也相对容易。一旦实习生被录取,并取得日本出入国在留管理厅的居留许可,便可向越南国营银行等金融机构申请贷款。
日本出入国在留管理厅在2022年公布了“技能实习生支付费用的实态调查”的结果。调查显示,约有55%的实习生在赴日前会在本国借钱。按国籍来看,借款金额最高的是越南,平均67万4480日圆(约4700美元)。根据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ETRO)的调查,2023年越南国内制造业劳工的基本月薪平均为273美元,可见这些借款对实习生来说负担相当沉重。
由于实习生为了获得更高工资而失踪的案件频发,其中一个关键因素就是他们背负的巨额债务。为了减轻实习生的负担,国际协力机构(JICA)与越南政府及国际劳工组织(ILO)合作,建立了一个由越南和日本企业支援的人才介绍网,目标是让企业负担实习生赴日费用的一半左右。自2027年起,技能实习制度将改为“育成就劳制度”,届时实习生支付给派遣机构的部分费用也将由日本的雇用企业承担。这项举措值得肯定,但光靠这些措施,选择前往日本工作的年轻人恐怕很难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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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留学名义赴韩“赚钱”
在河内,我也造访了专门办理海外留学的“潭美教育中心”。当我询问“哪个国家最受留学生欢迎?”时,管理者冯翠律露出为难的表情表示:“留学地点的选择往往取决于能筹措到的资金,而非个人的意愿。”与实习生不同,留学生无法向银行等金融机构借贷,他们必须自己筹措资金,哪怕是向亲戚或朋友借钱来支付留学费用。
该中心按照留学国别设有五个班级,共约150名学生。其中,韩国班人数最多。冯翠律表示:
疫情之前,日本是最受欢迎的国家,但现在变成了韩国。
原因有三:首先,年轻一代从小就接触K-POP等韩国流行文化,对韩国充满憧憬。其次,韩语相对于日语的三种文字系统来说,仅需掌握24个字母的韩文,学习难度较低。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能赚到钱”。
名义上是“留学”,但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求学。韩国与日本一样,留学生的打工有时间限制,但相比之下,韩国的规定较为宽松。冯翠律表示:
韩国对留学生的管理不像日本那么严格。许多留学生周末也工作,每月可以赚到3500万到4000万越南盾(约21万到24万日圆)。
虽然留学费用在日本约为1亿越南盾(约31,100港元),韩国则要2亿越南盾(逾61,400港元),但这笔差额很快就能赚回来。即使需要背负高额债务,越南年轻人仍然瞄准了“能赚钱的国家”。
韩国的总生育率仅为0.72,少子化问题日益严重,因此韩国持续从东南亚等地引进外籍劳工。每年约有6万人的名额,到了2023年增至12万人,2024年更扩大至16万5000人,规模接近日本2023年新入境的约18万名实习生。
韩国外籍劳工的平均薪资以制造业为主,约为28.5万日圆(约14,700港元)(2023年),大幅超过日本实习生的平均月薪21.7万日圆(约11,250港元)(2023年)。如果对越南人来说,韩国成为“更实际的海外工作地点”,就会如同留学一样出现逆转现象。除了减轻赴日负担的制度外,提高日本整体的薪资才是成为“被选择的国家”的首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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