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改革派青年黄裕舜对话——香港须在改革中“愈辩愈明”

撰文: 郝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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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改革?香港为何需要改革?黄裕舜指出,回归二十三年来,对政府的民怨愈积愈深,据他个人的研判,问题出在管治层面。他详细提出了三个不同层面的问题。

承接上文︰与改革派青年黄裕舜对话——当建制泛民抗争行不通 可有第四条路?

第一是实际政策层面。香港整体的经济竞争力日益下降,社会财富分配不平等,其中“上楼难”等问题广受关注……中央对香港的关注点也是上述方面。但他指出,这并非事实全部,政策制定的不足才是需要讨论的问题。

官员究竟能否做到去接触市民并聆听其诉求、用市民能理解的语言跟大众说话?(资料图片/李泽彤摄)

第二是管治架构问题。“官员究竟能否做到去接触市民并聆听其诉求、用市民能理解的语言跟大众说话、充分利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跟市民接触等?问责班子与公务员团队存在代沟,问责团队对民情的了解非常不足,政治沟通、政治公关层面也全都不行。”

第三便是香港与国家间的关系。他指出,香港永远都是中国一部份,这意味着它是没有可能在现在这个体制和法律下独立出去的,所以香港必须正视跟国家的关系。“说到管治问题,你可能留意到我没有强调‘普选’,这不代表它不重要,我支持普选,香港一定要循序渐进实现双普选。但是首先,必须进行结构上的调整,否则,香港的民怨只会愈积愈深。”

(资料图片/高仲明摄)

他在《信报》专栏的《改革!》一文中指出,改革并非革命,甚至是革命的克星。革命的关键,是在推翻制度,将一切推倒后再建。他写道,大多数的暴力革命者都未有“愿景”,急于推翻一切,殊不知革命是“要挟着成千上万的人之性命”的。在“一国”下,革命显然不切实际,故须在“两制”下,找到体制的症结,从而对症下药—这便是改革。而改革有切实的论述和方案,也并非政治立场的体现,故与本港所谓的“中间路线”也不相同。

然而,可惜的是,现在本港提出“改革”的人屈指可数。运输及房屋局前局长、香港教育大学公共行政学研究讲座教授张炳良在《明报》发文称,应在一成不变的死局现状和追求虚妄“揽炒”的虚局之间,寻求第三条路—即政治改革。张炳良将政改分成两方面,一是通过普选和促进议会的党派协商,重建特区政府威信和基于民意的领导力;二是要改革地方行政及公营部门,以重塑议会政治。

连串的社会运动促使黄裕舜不断思考和成长。图为2019年6月12日金钟政府总部一带发生警民冲突。(资料图片/罗君豪摄)

黄裕舜表示自己转发了张教授的这篇文章,其中改革的要义与他所寻求的不谋而合。然而,在提倡“改革”的人还是极少数时,这样的论述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在现时立场先行和二元对立发酵的社会氛围下。“在网上发文后,有人说我是曱甴,但讲真,我实在是too fat to be曱甴,但有人说我是,那我就是‘杀他死’吧;又有人说我是投诚派,那我就是‘与你开心建诚派’喽,哈哈哈哈哈……”他自嘲式地讲笑过后,又立即严肃起来,“他们说我这些,我介不介意呢?当然介意了!我经常因为自己的言论在网上被人抨击取笑,作为一个23岁的后生仔有没有压力呢?说没有是骗人的。有没有想过不干?当然有了!拿着奖学金读博,不问世事,坐着写离地文,不用理香港如何如何,多好……但也许我就是固执吧,我觉得我就是要去做。”

先搭改革线 再转从政线

黄裕舜认为,改革,本身就是要在建制中进行的,因为改革的目的是改进位制度而非推翻。但建制不同于建制派,前者指制度和系统,也是一种思考模式,即以从政的角度及梳理香港与国家关系的角度去看待香港问题。而他不讳言,很多建制派在用一种刚愎自用、故步自封、拒绝改变的心态做事。尽管他表示很尊重建制派中的一些前辈,但建制派的形式和规模都像是一个样板:“你要按着套路去走—所以这就注定了,无论你独立思考的能力多么强大,在建制的阵营中都难以做到实事……起码我在大部份的香港建制派中,看不到以民为本的管治思维。”他不认为自己是建制派的一份子,也不算是泛民,但他表示,在一些如LGBT、女权、基层关怀等社会议题上,自己与泛民十分契合。故他指出,如何将关注这些有意义的社会议题的泛民纳入政治体系、招揽进建制中,也是改革的重中之重。

黄裕舜认为,改革本身就是要在建制中进行的,因为改革的目的是改进位制度而非推翻。(资料图片/余俊亮摄)

因为走上改革这条路,他在朋友中被骂得“狗血淋头”,批评他没有勇气,也无自由思想,更未能了解香港民情,才会讲这些离地的话。说到这里,他显得有些委屈,但依然用辩论时的气势反驳道:“世界上有谁的政治理想不离地?马丁.路德金推动人权法案,主张黑人平权离不离地?甘地用和平抗争方式对抗资本主义离不离地?当年邓小平说要改革开放,推翻两个‘凡是’,离不离地?日本明治维新离不离地?港独论述离不离地?马上令中国统一,所有人要发自肺腑爱国的想法,又离不离地呢?生活在一个不公义、不完美的社会,我们要争取的就是公义的理想国度,所以理想国永远都是离地!我是用贴地的角度,去思考怎样将离地的理想带入现实。”

黄裕舜本希望钻研学术,但从小到大在港见证的“历史性事件”,看到政局在眼前一点一点走向“绝望”,他决心参政—改革的声音必须在政治体制中得到代表。但他并非要做改革“英雄”,单打独斗,而是希望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起。改革派不能是一个人,改革也无法靠一个人去推动,而是要一群年轻人组成政制中的“改革联盟”。他相信,无论初心多么高尚与坚定,只身一人走进体制时,就难保不会被建制中部份封闭的思维所“污染”,渐渐失去独立的思考和想法,从而逐渐成为这个机器中的一部份。

黄裕舜表示,自己决定走上推动改革这条路,就不会再回头。(郑子峰摄)

“可惜的是,我现在看不到有人站出来参与改革路线,要么是建制派象征式地说要改革,要么是泛民提出议会抗争—我不明白,建制派号称有新思维去变革,但为何一次次用派钱派糖解决问题?泛民抱着跟政府作对的心态去做事,谁去关心弱势社群、结构性重组、调整人口政策呢?这些问题好像全被忘记了……”他叹气,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他期待有更多人能够看到他写的专栏文章,并在此篇专访问世后,能够关注起改革。最理想的,就是有一群这样的年轻人参与到香港的政治体制、管治层面中。区议会、立法会、问责局长,或公务员团队,什么位置都好,前提是要本着以香港利益为出发点的原则:“我很尊重司徒华、梁美芬、刘慧卿、张超雄、梁国雄这些前辈,他们都是为了香港人去做事的。他们中可能有些立场跟我不同,但那又如何,就算你跟我立场完全相同,若你做的事是为了一己私利,那我也会鄙视你!”

“我𠵱家洗湿咗头喇!”他表示,自己决定走上推动改革这条路,就不会再回头。他畅想道,当有很多人真心支持改革的时候,他也就不必在公开平台上不断强调“改革派思维”、“改革路线”了,因为这个想法已被更多人看到,并将“联盟”发展壮大。在这个过程中,他不觉得自己发挥的是一名政客的作用,而更像是“说客”—即在辩论中“游说”,在香港游说大众和精英、中央和香港政府,从而令不同持份者一起去推动改革。

访问结束,记者同Brian一起走到港铁站。分别前,记者问他要搭乘哪条线?他用“黄裕舜式”幽默答道:“我需要转线的—先搭改革线,然后转到从政线。”

上文节录自第234期《香港01》周报(2020年10月5日)《与改革派青年黄裕舜对话 香港须在改革中“愈辩愈明”》。如欲阅读全文请按此试阅周报电子刊,浏览更多深度报道。

234期《香港01》周报精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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