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历29国家办个人展覧 30岁末期抗癌勇士:可以道别是一份礼物

撰文: 陈芷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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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珍妮的Life Party上,在人潮中找到她的身影,亲友到场,她仍着执着展覧每一处的细节,在忙乱中打开Life Party的序幕。后来才发现,忙乱是她生活的常态。

这场派对,亦是她个人展覧《珍妮的一百种生活》,有她游历29个国家的相片,也有她抗癌路上的一点一滴;有咖啡、有同路人表演的音乐,也有与亲友直接对话的时间。当天医生Dr.Cindy也在场,她指着珍妮的肺片说:“一般病人喺呢种情况下,应该不断咳讲唔到嘢,我唔明点解佢(珍妮)可以一声咳都冇。”大概就是珍妮的倔强,一直支撑她的生活。她向来如是,她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但那天我们带着耳机,咪高风放大她的呼吸,她其实说每一句话都喘着气。正如她说过,“癌指数不一定与身体挂勾。”

Life Party,有些人会翻译成告别派对,但我猜珍妮不是这种想法。当中故然有泪水,但大多时候,在泪水跑出来之际,珍妮都及时止住了。“我不能说办这个派对就是离开,因为没有人能预料明天如何。”这场派对,最重要的是,让家人认识不同面向的珍妮。

“这是一场没尽头的旅行 / 可能那终点是天堂 是有你的地方/所以 我变得不害怕了”
珍妮

在展覧上,她把一家人的生活照拓印在棉布上,海蓝色的回忆如瀑布般映入眼帘。她说这个部份是“家是我最大的海洋”。墙上有她为爷爷和父亲写作的诗。

2015年,她确诊患上肠癌第四期。那天,是父亲死后三天。“前一晚,我还跟爸爸吃宵夜糖水。”早上,父亲没有醒来。爷爷的死,同样来不及道别。“所以,当我见证一个人从仍有气息与我最后对话及至离世,我觉得是一种礼物。”珍妮说。

绘本老师曾问珍妮一个问题:“如果人生只可以出版一本书,哪你会写甚么?”珍妮想过,要写游历的书吗?“但原来旅行唔系最重要。”还是写抗癌路的历程呢?“但直到今天,身体每天都在变化。”最后,她决定把未曾说的话写成诗。

“时间会带走我对你的记忆 / 却不会带走我对你的思念 / 却偶尔泛起的悲伤 / 这不是一场会痊愈的大病/ 这是一场最长的旅途”
珍妮

“过往一年知道悲伤的存在,只是没有书写出来。”珍妮说,“书写的过程很艰难。有时候回看那些诗,都感觉太赤裸。”所以,Life Party重点不在告别,而是诚实地面对内心的自己。

筹备展覧的一个多月,她其实持续高烧。展覧第二天,她被送进医院,住了17天。癌细胞从肠,到肝,到肺,跑到脑袋。当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是陪伴她完成最后一次电疗。还记得她仍是一如往日冲冲忙忙,入院前买了一个咸批,开怀地吃,“真系好好味,我成日话入院前要做只饱鬼,就算今晚瞓走廊都抵。”然后,她手拿着一杯咖啡,大摇大摆走进病房,好chill。“两日后我出院喇,坪洲见。”那是一张让人难以忘怀的脸。

珍妮是怪趣,总是以一种你无法想像的语气说着沉重的事。对她来说,有朋友,有美食,有呼吸,“真的很足够。”面对现实,不等同向现实低头。她也坦白地说:“所以我人生没有未来二字。在这种环境,有未来有何用?”她走遍全地,从不计划,人生向来兵来将挡,活在当下。过往经历让她练习一身好武功,去面对人生无常。“我不是转化自己的悲伤,而是过往经历让我懂得调节。所以,她的正向,她的力量是沉淀而来,却不是“抗癌勇士”四字的那种平面。“无论软弱或伤痛,都要存有一份坚强。”珍妮在Life Party上说。

“这是最后一次有头发的纪录。”珍妮面向镜头笑着说。

那天,她在前往坪洲的路途上,在朋友面前用手抓一抓头发,说:“你睇吓!三条三条咁甩,十条都得!系咪好得人惊呢!”头发一束束地落下,她好像在表演脱发“神技”一般,朋友哗的一声:“系㖞!喂,你唔好再梳!”珍妮说:“我觉得每个阶段的自己都让我好奇,很特别的状态 。”

常言道人生无憾。但我更认同珍妮的说法:“没有人生没有遗憾,每人走到最后或多或少都有遗憾,只能在活着的时间减少遗憾,能够做到安然放下,已经好叻猪。”

最后一天并不像月历上的最后一天 / 你无法倒数 / 最后一天 在寻常的日子里
珍妮《最后一天》

“这也是一种生死教育。”珍妮说。

给珍妮:

珍妮的访问反复听了两遍,筛选对白的过程甚是艰难,因为我们都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藏着她这数年来不容易的经历。每一句话都是她给我们的生命教育课。

谢谢你跟我们分享的一切,每一句说话我们都会珍而重之。我们在你身上努力学习活在当下。明天如何,我们还不知道,但愿你往后的生活,充满更多更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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