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下政治色彩只是产业循环 90后当“水货客”:我当自己做运输
“曾经有个同team肥仔撩我走气枪,一枝$2,000。都会心郁”
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会于11月24日公布将调整部分消费品进口内地的关税,其中部分婴幼儿奶粉及所有种类的尿片,关税都降至零,并于12月1日起实施。水货生意这曾经花尽人力物力也难以打压的小产业,如今会否因内地关税减免而受到影响,现在仍言之尚早。不过“短缺、购买、运输、消耗”本身就是商品社会中的循环,水行之分,岂能等同正邪之分。
两三年前,曾经令上水、元朗、沙田等地区居民感到厌恶的走水货活动,甚至还引发数波号称“光复”的抗议事件,可是站出政治纷争,深入走水货的现场,不难发现“走水货”同时是不少年轻劳动族的part-time job。受制于两地入口产品的种类及价格差异,加上始肇于2008年中国奶制品污染事件,而造成内地市民对食品安全的忧虑,令诸如奶粉、尿片等生活用品成为内地人的抢手货(一罐800至900ml的婴儿奶粉,在全球市场价格大概为50至150元人民币之间,在中国内地售价基本都在250元以上。)
比梦境更离奇的现实 折叠的工作状态
走水货活动在社会上广受争议,在上水现场,混杂的群体却夹杂各种各样的人。时常听老一代责骂年轻一代看不透现实,只活在梦想。其实现实对很多年轻人来说,比梦境还要离奇。Joseph和Derek早几个星期还在拍摄现场负责灯光和道具布置,过不久却在水货现场左穿右插,将自己缩到人群中,闪避目光。资讯发达使得弹性工作的种类越见多元,人力供求的配搭也超越个人固有的背景,没有比这种间断折叠的工作状态更现实。对他们来说,有时候也搞不清,除了一组$1,800和走3转$500之外,怎样辨别一个工作机会。
深圳海关曾公布,每天活跃在深圳口岸的水客多达2万人,部分水客一天往返6到10次。当水货客的门槛很低:有身份证和回乡证基本上就可以做。严格来说未至于触犯刑事罪行,是处于灰色地带的物流活动。有相当多人愿意去赚这快钱。上水货主Kaw哥和Tina每天于一个容纳百人的What'sApp群组发布讯息,与来自网上网下的水货客联络每天集合安排。据估算,在香港,不计全职投入的水货客,参与过的业余者超过5万。水货客当中包括有自由职业者、无业游民、货车司机、自由行游客、跨境学生、退休人士和家庭主妇等。货品包括奶粉、益力多、iPhone、平板电脑、硬碟、新电子产品、龙虾、年货、牛肉甚至仿真气枪。
关口,本就是接壤两地的一个通道措施,谁又会想到因为一些日用品的需求,居然变了一个修罗场?
Joseph他们几个也未算贪心。纵使知道如果走奶粉、牛肉,或其他违禁品有更丰厚酬劳,但他们还是选择最初阶的电脑零件,因为根据资料,就算被抓的后果也不大,而且运送方便,对他们来说,几乎像正常的物流工作。“又唔觉成件事有几差,其实我当系做运输”Joseph如是说。
“走水货”不过是场游戏
由上水火车站山崎面包店附近的楼梯集结点,到落马洲香港关,步行越过免税商品店,踏上望到两边怡人景色的架空桥上,缓缓跨过隔开两地的河流,手机信号随着步伐而切换,两边关卡似个漏斗,走完通道,人潮由疏到密累积在福田身份检疫站,与态度叵测的关员点过头后,拐个弯就到货物检疫,一帆风顺的话,自在地走出大楼,就进入了另一片土地。大部分人都能够成功过渡,每次由上水出发到福田,花大半个小时。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可以让Derek和Joseph赚个$200。
Derek表示,除了运气,微小的细节也是关键,至少影响到自己的心理质素。如果背包太薄太细,货物剂满后形状呈明显的方形,几乎等同告诉其他人你在走私。在集结点接货时,赤裸上身的主管老气横秋,指点江山,登记好各人资料后,就会发货,每人两部手提电脑和一块液晶屏幕是最低要求,袋侧还有空位就填入以塑胶隔膜包成,声称是火牛或是其他零件,热狗大小的物品。
“气氛变幻实在得好像置身戏中,一越过最紧张的检查通道,整个时空好像立即变返去旅行。”
过关斩将还是关前被斩,取决于那十秒的机遇。大部份途程都可以急急脚行走,唯有到达货物检查站前需要全神贯注,寄望天时地利人和合力将自己送出关口。情势是好是坏经常只是一线之差,在检查回乡证时大概就要作好心理准备,越过去,拐弯前若察觉眼前人湮单薄,就会突然心虚起来,身体变得不自然,特意靠边行,甚至装作排队过X光,差不多到自己时,人潮达至,就趁乱混进;“啪一声”,可能身旁两人同时被擒获,此时没代表关员信任你不是“坏人”,只是刚好你处较于有利位置,或者只是他没多只手去“拍”你。被“拍”意指被捕,取其拍背囊的手势。站岗的数人,日常工作就是在这个没有明刀明枪的“修罗场”中演活那套没可能完善的执法定律。每小时成千上万的人尝试在法律罅隙中混过去,那当场受命捍卫法规的10个关员极其量只是在以鱼网捞“污水”。拍得就拍,反正一双手拍得的大多都是水货客,而拍不到的,也大多都是水货客。谁都知这只是一场游戏。
“我只系当返Part-time。”
把背囊揹到离落马洲关口不远处一道深巷的停车处,有另一位赤裸上身的男子娴熟地拉开拉链清空背包放进小型货车尾厢。然后标记Derek和Joseph今天的“转数”。
“确实是偏门嘢,但其实就是物流,没比其他地方阴暗。我当是返part-time,一天返4小时,赚个五,六百蚊。”
回到上水派货点,天色渐暗,意味是日工作差不多完毕。除去交通费用,今天共赚了500元。对于这些大学生来说,这算是还不错的收入,因为只花了不够3小时。
Joseph当时还是修读创意媒体的学生,走完,回到家就会休息,上网,看电影。说起会不会觉得lowlife,他说,走水货还比不起在中环画廊上班做助理有格格不入之感。Derek是曾修读电影的制作组散工。也没有太过介怀自己的工作。反正本行工作机会不够,其时又没事干,于是便边走边想。满脑子动画念头无处宣告,反而在走水货现场目击一幕又一幕触目惊心场面和社会百态。
他们一周大概会走两至三天。直到被捕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