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18岁那年我开始排公屋,26岁我终于收到房署的信⋯⋯
(真实个案,作者以第一身书写访问内容。)
那年十八,生日那天晚上回家,以为家人会跟我好好庆祝,自己的成人典礼。谁料,他们只淡淡的送我一份表格,表格左上方,印着香港房屋委员会,旁边还有“公屋申请表”五只大字。
“大个仔喇,而家申请定啦,随时等你十年八年。”母亲淡淡的抛下这句话。
我在饭桌上默默的填着个人资料,看着上面意义不明、于我而言像火星文的字词如“优先配屋计划”、“天伦乐”,时不时问家人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他们只说:“唔知就唔使理,反正都唔系你要填的资料。”填好的一刹那,我开始幻想要是排到公屋,每月只需交付千多元租金,省下不少旅行钱。
填毕申请,父母终于把生日蛋糕捧出来,与我庆祝了十八岁的生日。
在那之后,每隔两三年,都会收到房屋署的信件,每次都以为终于轮到自己;打开信封,却是一份名为“非市区公屋轮候意愿问卷”之类的文件,叫我选一些从未去过的地方,如天水围、青衣,甚至离岛,据说能缩短轮候时间。我却每次都因为这地方不熟路、那地方交通不便,而没怎么填,于是继续等。
今年,我二十六岁,八年间,从来没有收过一封看房子的通知,哪怕是凶宅、偏远地区,也都没有。根据房委会数未,说公屋轮候人数突破28万,平均轮候时间为4.6年,仿佛创造出什么𪸩煌壮举一样;前些日子,在网上看到一个非正式数据,说“(非长者)单身人士要排到公屋上楼,可能要等31年”。偷偷瞄了一下年事已高的父母,“十年八年⋯⋯十年加八年都未必得!”不禁冲口而出。
根据房委会,在2017年9月底,约有152 700宗一般公屋申请,以及约127 400宗配额及计分制下的非长者一人申请。一般申请者的平均轮候时间为4.6年,当中长者一人申请者的平均轮候时间为2.6年。
又过了几天,收到房屋署的信件,经已麻木的我打开信封,以为又是元朗天水围青衣东涌离岛的问卷,却收到一份入息申报表。这么多年来,我都差点忘了申请公屋有入息限额这回事。18岁时仍是学生,没有入息,当然不必理会。我立刻上网翻查,发现一人家庭入息限额是$11, 250。到底这是什么年代?根据政府统计署数字,2016年就业人口平均月入是$15, 500,我不禁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一份月薪低于$11, 250的工作,而能够一个人继续生存下去?
事后,我仍不发一言,把超额的真实薪金填上,心中作好了被拒绝申请的准备。当晚,我与朋友开玩笑说:“公屋排唔到,租屋又贵,都系瞓街算数。”最近却看到一宗新闻,说某地方的露宿者被大规模清场,清场照片还被议员用作“晒成果”,已经流离失所要露宿,原来还会继续流离失所下去。
这天晚上,约了一个久未见面的朋友吃饭,他在两年前结了婚,有了孩子,很快便顺利迁入公屋。我独自在约定的餐厅等候,不久,看到他从一辆私家车中走出来,那辆车,虽说不是林宝法拉利,据我所知也不便宜;在他坐下Say Hi的一刹那,我还看到他手上戴着一只名牌手表。那一整晚,我都没有问这位疑似公屋富户的朋友,他的入息与资产有否超出限额、他是否在交双倍租金、抑或是用了什么方法瞒天过海,而得以继续住在公屋。
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想起那些叫我选偏远地区的问卷;入息申报表;父母对我说“等十年八年”的话;以及我曾经有过,“要是排到一间公屋”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