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版Dior?设计师:奢侈品牌非一日之功 不能只做二流Follower
“中国不是没有奢侈品,中国是没有奢侈品牌。”这是高级成衣品牌“彼伏”主理人陈兴,对中国时尚产业的直白批评。
这句话精准点破了当前中国奢侈品市场的断层:我们的丝绸、瓷器、苏绣和香云纱历史悠久、价值不菲,却一直未能转化为现代品牌语言,在世界舞台建立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牌”。陈兴,这位出身清华建筑系、曾在意大利学习古建筑文化保护的设计师,选择以“彼伏”为名,走上打造中国奢侈品品牌之路。
跨界建筑到服装设计:做出世界级的中国奢侈品
从建筑设计师转行做时装设计,听起来是一场跨度极大的转变,但对陈兴来说,这其实是一种价值观的延伸。
“欧洲的设计师为什么能做出世界级的品牌?因为他们生活在自己历史文化的遗址里,对文化的尊重早已内化为本能。”他指出,意大利品牌的强大不仅来自美学设计,而是背后有一整套文化认同、工艺传承与地域风格的集体记忆。“反观中国,我们有丝绸、有苏绣、有玉器,但这些都停留在博物馆里。真正能让现代人穿出去、用得上、理解到的东西还太少。”
正如陈兴所说,中国的传统艺术并不比欧洲少。那么一个关于奢侈品的老问题又被提出:为什么国际大牌咬咬牙可以买,中国品牌却咬牙都买不起?
陈兴一语中的:“他们没搞清楚奢侈品和奢侈品牌是两回事。”
在他看来,像翡翠、紫砂壶、香云纱这些固然是奢侈品,单价高、物料珍稀,但它们没有被赋予足够的品牌价值与文化认同。“奢侈品牌卖的是物质之上的价值,是精神和文化的认可。就像梵克雅宝一颗几十元的贝母卖你4万,因为那是梵克雅宝;不是因为贝母值钱,而是因为品牌的认知值钱。”
他也辛辣地开玩笑说:“LV不是说年入300万以下是无收入人群吗?”这反映的是奢侈品不怕有人买不起,只怕没有品牌价值带给人“想买”的欲望,因为奢侈品消费从来不只是钱的问题,更是心理和身份的“选择题”。
不做“新中式”标签化设计
因此,陈兴希望打造的是拥有自己品牌精神的中国设计师品牌,而非将中国元素堆砌起来的所谓“新中式”。陈兴表示,“彼伏”的设计从来不刻意“做中国风”,却总是有“说不出哪里中国、但就是有中国氛围”的微妙感受。
在介绍“彼伏”的理念“无为,不为,知己,知彼”时,陈兴说:“设计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中国的,而是自然长成这样。”
新中式风潮席卷社交媒体,不少设计师急于在作品上加满马面裙、盘扣与大红配色,打造“东方审美”。但陈兴不这么看,他说:“我不是反对这些元素,而是反对仅仅用这些元素来定义中国设计。”在他看来,中国之大、审美之复杂,没有人可以独自代表全部,也不应该用单一标签绑死一个品牌的创作。新中式不一定要做旗袍,也不一定不能做旗袍。关键在于“你是谁,你的审美和文化是怎样被内化的”。
陈兴补充道:“像苗族的三角衣领,我们就做成了度假斗篷;书画元素,我们做成若隐若现的裙摆华文;非遗京绣(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北京宫廷刺绣),做成可通勤的低调包包。”不只是陈兴会在设计中使用京绣、柞蚕丝与苗族元素,国际大牌也开始“回头”探索中国传统手工艺。
例如Dior曾因马面裙设计未注明文化来源而卷入争议,不过之后也在2024春夏男装中采用中国绒花工艺制帽收获好评;2024年11月,意大利品牌Valextra则与中国非遗竹艺大师钱利淮联名推出手袋,将中西工艺融合。
陈兴坦言,他希望中国设计师的作品能够走入人们的生活场景,能够穿得出去,更是展现身份象征。
高阶女性穿中国品牌:不只是图样,而是身份的体现
他介绍近年来,愈来愈多中国女性选择穿“彼伏”出席重要场合。港交所CEO陈翊庭穿著该品牌服饰出访东南亚;哈佛设计学院院长夫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前主席、雨果奖得主郝景芳等女性,都是这个品牌的顾客。
陈兴表示,“她们穿我们的衣服出访、出席场合,她们知道自己是谁、她们代表的是什么,也希望别人一眼看出:这是中国设计。”而衣服带来的的身分象征就是内含的品牌精神和故事。
消费逻辑改变为中国品牌带来突围机会
根据《华尔街日报》及自由亚洲等多家媒体报道,因经济放缓、青年失业率高企与政治氛围节俭,LVMH与开云等主要集团于2023年在中国市场的销售额已出现双位数下滑。不少中国消费者逐渐转向健身、旅行或本土品牌,对“穿名牌”这件事,开始抱持更冷静的眼光。
在一线城市,“买品牌”的消费者不再单看Logo,而开始看价值。就像近年欧美时尚圈流行的“Stealth Wealth”(隐形富豪风)趋势,去Logo、极简、低调但极致考究,这不只是一种审美态度,也反映出消费者“不炫耀但要顶配”的消费思维的转变。
陈兴指出,这样的转变,反而让中国本土品牌有了更多机会切入。“我们的客人很多都是原本要买大牌的,但他们后来发现与其三万买一件羊毛外套,不如花一万买我们的,同样品质、同样面料,甚至更精致。”
陈兴认为,中国本土品牌在这样的背景下突围时,“不能只做follower,还是二流的follower。”他说,中国服装行业长期以“纺织产业”思维运作,对设计、对品牌、对价值的理解还停留在加工与模仿阶段。“你去看国外设计学院叫Fashion Design,我们国内还叫纺织学院,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过,他也坦言,目前部份中国设计师品牌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中间价位的尴尬定位”:“有钱人看不起,没钱人买不起”,但也正因如此,“我们得把每个价位区间都做出来,每个定位都有人做,整个产业才会成熟。”
Dior前CEO对“彼伏”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称“彼伏”是“中国的Dior”,对此陈兴笑说:“你有那个基因,不代表你会长成什么样。这不是一天能做出来的,要靠持续的产品、认知、市场和消费者信任。”
他相信,中国的设计师正在一点点填补每个价位、每个消费层级的空白,“从高端到轻奢,我们都该有自己的品牌体系,这不只是商业问题,而是文化和审美的主权问题。”
而这一切,或许真的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