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女侠玩救宇宙 |面对难解的家庭矛盾 我们该放手还是挽救?

撰文: 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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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按:内含剧透,请斟酌阅读。】

有人说,《奇异女侠玩救宇宙》中秀莲面对的问题都是中年人最害怕的——报税、女儿出柜、难搞的长辈、还有破裂的婚姻。
文:周雅

杨紫琼饰演的秀莲好像总是很忙,她忙于处理税务问题,她忙于在洗衣店跑上跑下替客人拿衣服,她好像忙到只能崩紧一根筋,所以她没有时间理会女儿寻求的认可,在她想向外公出柜的时候用一句“她是她的好朋友”就把问题推到一边;所以她没有时间处理丈夫的情感需求,丈夫想找她谈婚姻问题的时候她忙于店务,只管让他给父亲煮面,其他一概不理。母亲、妻子、女儿三个身份带来的情感需求好像把她压得透不过气,所以她偷偷在税务局把鞋子倒转来穿寻求异世界的解脱,但有趣的是,宇宙给她带来的解决方案是——让她灵魂穿越多重宇宙,扮演更多的角色,自此她又是武打巨星、又是厨师、是唱剧的艺术家、甚至是有香肠手指的同性恋者,但无论穿越多少个宇宙,她都带有自己的意识,她都还是秀莲。

这让我想起美国社会学家厄文·高夫(Erving Goffman)提出的概念,他指像在舞台上,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或多或少都有“演”的成分,例如对著亲人是一个模样,出门工作又是另一个模样。他指我们在日常中都有意管理自我呈现的方式,并会设法维护形象,作出相应的行动,以满足我们扮演的多个角色。剧中角色要宇宙穿越就要做出异常行为,要对著敌人示爱、吃掉浆糊笔、甚至把异物塞进屁股,而我们日常生活中要完成角色的变换,只需要穿上衬衫打上领带,又或是面对某些特定对象,就会自动自觉变成另一个人。电影的呈现方式固然戏剧化又好笑,完美满足观众猎奇需求,但不得不说,我们与秀莲的距离也并没有那么远,我们每天其实都在“时空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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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世界没有意义,我们为什么还要活著?

电影中争论的主调,无非是生命中究竟有没有什么是值得你活著的。秀莲的女儿阿乐带她窥探不同的宇宙,在阿乐的世界,一切皆可能,现实世界是虚幻的,关系也是短暂的,只要不如意就可以步入另一个宇宙,一切都在她手中操控。如此,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以她觉得没有什么是有意义的,世界没有存在的价值。但秀莲在游历多个宇宙后还是选择回归自己原本的世界,她变得洒脱,甚至和屡次找她麻烦的税务人员达成和解。在我看来,她是以自身作为女儿虚无主义的回答——作出选择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如果什么都没有意义,那就什么都可以做。”秀莲一开始之所以被选中,正正是因为她浪费了生命中无限可能,是众多宇宙中最无能的秀莲,因为无能而获得拯救女儿的机会,仿似就证明了:福祸相依,不要害怕作出选择。

阿乐有自我破坏的权利吗?

我也想谈谈秀莲从贝果中把女儿拉回来的那一幕,母亲的不放手固然让人感叹母爱伟大,但同时又让人思考——女儿是不是也该被当成独立个体,拥有自裁的权利?法国作家莎冈有一句很著名的话,她曾经在藏有毒品被驱捕后说:“只要不伤害到其他人,我相信我有破坏自己的权利。”(“I believe I have a right to destroy myself as long as it does not harm anyone。“)阿乐在寻求真相的过程中固然是有伤害到其他人,但是后来她追随虚空,想被神秘的贝果吸收的时候,几乎就只是她个人自我破坏的过程。作为母亲,秀莲应该尊重她自我破坏的权利吗?我们可以对亲人干涉到什么程度?而阿乐在走向虚空前找到秀莲,又是不是实质为她的求救信号?

大团圆结局在所难免?

《奇异女侠玩救宇宙》剧照(imdb官网)

最后的大团圆结局,有很多朋友表达过不喜欢,说宁愿问题悬而不决,让阿乐解脱,我就对其感觉复杂。一来确实觉得和解哪有那么容易,更多家庭矛盾只有互相忍耐,在彼此容忍的边界来回试探,如此反复到关系中其中一人生命结束,比起和解更似妥协;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种童话式的结局并不是没有它可取之处,起码结局确实有给人勇气,让你想像和解的可能。

在东亚文化里,我们是很难离开原生家庭的,我们强调孝道,我们讲“家和万事兴”,如果结局就是秀莲的放手、阿乐选择的自我放弃,比起解脱,在这个文化环境里,更容易被认为是不圆满的。与此同时这个故事发生在美国,探讨的对象不是中国人,而是美籍华人,于是文化的复杂性更深一层。老移民带著自己成长地的传统文化到新的国家生活,新环境成长的后代又带著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回到家里。在这样的环境里,家庭成员的和解,也带著索求文化认同的意味。对我来说,这个结局或许无法满足所有人,但似乎仍是无法避免的最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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