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东想西，解构文字疆界　专访徐冰谈《英文方块字书法》香港展览

初见中国知名艺术家徐冰经典作品《英文方块字书法》，观者或许需要一定时间适应——这些方块字，乍看之下像是中文，细看却赫然发现原来是由英文字母拼写而成。

自去年三月起，徐冰获委任为香港“文化推广大使”，最近更将其代表作带到香港。“徐冰在香港：英文方块字书法”是他以大使身份筹备的首个委约艺术项目，而“想东想西──英文方块字书法教室”展览则是委约项目的亮点之一，以“赏”、“学”、“用”三个环节为轴心，引领观众从欣赏到学习、由学习再到亲身创作，层层递进地理解这套独特书写系统。

在语言错位中创造新文字

1955年生于重庆、成长于北京的徐冰，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并留校任教，其后受邀以荣誉艺术家身份访美发展，成为了享誉国际的当代艺术家。其作品糅合中国传统文化和当代艺术，受到广泛关注和赞誉，更获得美国麦克阿瑟“天才奖”、威尔士国际视觉艺术奖等殊荣，并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大英博物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等国际重要场馆展出。

回溯《英文方块字》创作原点，徐冰表示最初启发自1993年移居纽约的文化冲击：“我去美国时已35岁，思维成熟，但语言表达却像幼儿园水平，这种冲突性产生巨大张力。”加上自身对文字有浓厚兴趣，他开始思索：“我一直在想怎么样能够在英文体系中，也有一种像《天书》这样在方块字体系中的创造。”经过数次小型试验后，独一无二的英文方块字应运而生。

他将26个英文字母转化为汉字的偏旁部首，再根据汉字书写逻辑，由左至右、从上到下、由外至内，将字母组合成方块字，这样中国汉字与英文拼音体系两套截然不同的系统，被他巧妙地融合成一种全新文字。徐冰形容这套书写系统“表里不一”：“它看上去有中文的面孔，运笔非常讲究，带有中国书法的美感，但实际与中文毫无关系，是彻头彻尾的英文。”

汉字强调结构完整与视觉美感，英文则是线性拼音系统，注重语音拼读，两种文字本质迥异，融合并非易事。徐冰认为，这套新文字的深层价值在于颠覆固有思维：“我们既有的知识面对这套书法系统是无法工作的，就像电脑死机般，关机再重新启动后便能打开更多的记忆体和空间，找到更合理的思维方式。”

“赏、学、用”三步解码文字

香港这次展览以“赏、学、用”三个环节设计，带领观众从欣赏似是而非的文字开始，逐步深入理解英文方块字的原理。在“赏”环节，观众可以欣赏徐冰新作“Long Time No See”、“Hong Kong Museum of Art”以及“Connect Art to People”。

其中“Long Time No See”（很久不见）是经典的中式英语例子，徐冰认为此句子完美呈现作品的核心精神：“那它要说是中文还是英文呢？其实是无法界定。”与港铁公司合作的作品更特意于上环站月台（往坚尼地城方向）玻璃幕门展出，呼应了上环华洋汇聚、新旧交集的社区特质。同时，他分别以英文方块字形式呈现“金钟”、“会展”、“湾仔”三个港铁车站名，让艺术自然而然融入市民日常生活中。

为帮助观众理解英文方块字的结构原理，徐冰早于90年代初便编写了《英文方块字书法入门》教科书，透过临帖练习的方式来学习与掌握书写逻辑与规律。这次特别推出香港版教科书，外观设计参照本地学生常用练习簿，内容涵盖港式日常用语、俗语与地道方言。徐冰坦言自己不懂广东话，选材主要依赖香港的策展团队协助，但这些文字组合在他眼中妙趣横生：“无论是古语、俗语还是方言，用这种方式写出来仍然是很有意境，对我来说既陌生又有趣。”

至于《英文方块字书法教室》装置仿照传统书法教室的布置，配有黑板、课室桌椅、书写用具和习字帖，让观众沉浸式体验英文方块字的运笔与书写技巧，构成展览的“学”环节。而“用”部分，观众可透过电脑程式，填充“让艺术连结____”句子，创作属于自己的英文方块字书法作品。

这是《英文方块字书法》首次在香港展出，徐冰认为具有特殊意义：“香港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不仅是经济港口，更是东西方文化交汇点，这些特性是深深埋藏在香港人文化基因中，很适合这样一种艺术。”他透露，未来计划创作更多跟香港相关的作品，并希望参与不同的艺术交流，带来新的启发与可能。

【展览详情】
“徐冰在香港：想东想西──英文方块字书法教室”
地点：香港艺术馆地下别馆（下）（尖沙咀梳士巴利道10号）
日期：即日至2025年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