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影像】打趸街櫈创公共空间 香港的“摄櫈”艺术

撰文: 潘浩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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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 ,内地艺术家艾未未在台北展出 “大理石椅子”作品,他模仿传统酸枝椅的外观,却用坚硬高贵的白色大理石雕制成“文人木椅”,具讽刺权力及传统的意味。然而,作品竟在运送途中受挤压,到达台北市立美术馆时,椅脚断裂。作品照样展出,但变成由一张完整大理石椅子和一张已断裂的椅子组成,而碎裂的作品亦带来意想不到的政治隐喻。
原来,以“椅子”为题的艺术创作,也能引伸多重意义,让人重新审视屁股下的椅子。本地三位风格迥然不同的摄影师,为街上的空椅着迷,多年来游走大街小巷,纪录大小椅子的不同形态。
摄影:龚慧、李泽彤、李孙彤

空櫈也可让观者感受到人的存在,而Kay拍摄时会想像街坊坐着的神态,好像在拍下街坊坐在椅子上时的肖像。(阮小芹提供)

凌晨的空椅 想象街坊神态

“櫈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它是人日常活动的引证。我通常在凌晨两点到四点时在街上拍摄,那时没有人坐在櫈上。我从观察櫈的细节中看到人的习惯,例如有人怕櫈被拿走,于是连上幼线。当我拍摄空椅时,我会假想有人坐在椅上,而我正在拍下他们的肖像。”全职摄影师阮小芹(Kay)在08年开始拍摄街道上的空椅,一拍便拍了两年,她形容自己当时年轻,未能从日间的拍摄工作得到满足感,工作只容许她毫无自主性地拍摄一式一样的产品。愁绪令她失眠,她决意拿着中片幅相机在家附近游走,寻找有趣的题材。

Kay最喜欢这张“龙椅”,认为这是她镜头下最有个性的椅子。(阮小芹提供)
草丛中的鲜红色沙发吸引了Sam的视线,引起他的好奇心,从此开展“空櫈”摄影计划,探索公共空间的可能性。(姜永生提供)

公共空间的空椅 公与私的界线

姜永生(Sam)2012年在元朗拍摄的第一张空椅,是一张鲜红色的沙发,被放置在天桥底的草丛中,成为“万绿丛中一点红”,非常夺目。曾任职电视台导演的他形容“这个情景好有画面”,如拍戏的场景般。和拍戏不同,拍戏时他在背景前安排灯光和演员,那次他却用镜头纪录城市的真实情景。这张相引发他对椅的好奇心,便开展《空凳》拍摄计划,两年间共拍了200多张照片。

“我也开始研究哪儿会有空椅,是否香港路太窄,难在闹市中放椅?在公共空间中放张椅,什么时候会被人拿走?”在开展拍摄计划前,Sam对公共空间有很多疑问,在游走、观察和拍摄期间,他用摄影去探索公共空间的可能性。

Sam曾在西贡拍摄空椅,最令他印像深刻的是又大又重的长椅,他认为长椅是由村民合力搬上来的。(姜永生提供)

“西贡大坳门路的巴士站内有张长椅,是一张好重好大的长椅,我不知道是谁搬出来的。我能想像到,大家有意识地合力把它搬上来。”Sam认为街坊一向用自己方式解决问题,有人觉得需要在这里休息,便自觉将椅放到公众空间。由于这些椅子不属于该空间,过几天便可能被保安移走,但再过几天又有人需要坐着休息,新的椅子又再占据一小块公共空间,街坊与保安展开一场场空间争夺战。他又说,即使公共空间多了椅子,香港人不喜欢坐在繁忙街道上观察、欣赏城市,很多人宁愿选择付钱在咖啡店里休息,或站在地铁站等人,也不想在街上坐。

Michael Wolf经常在后巷内抽烟、思考,拍摄后巷的各种细节。(Michael Wolf提供)

后巷的椅子 展现实际的美

德籍摄影师Michael Wolf在港居住近23年,因迷恋香港的城市景观而决定留港。在过去13 年间,他曾纪录被清拆的转角唐楼,又拍下惊人的高楼森林,六十二岁依然不觉沉闷,经常带着相机穿越横街后巷,拍下后巷的各种细节,如被修补的旧椅子、挂起的数枝扫巴等等,纪录一个个以民间智慧解决空间不足的故事。

Michael认为:“香港人大多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很多人喜欢在后巷抽烟,或是坐在后巷的破旧椅子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小空间。”他喜欢在后巷抽烟、思考和拍摄,13年间拍摄近500张椅子,并从中选取20多张,以《随便的座位安排》(Informal seating arrangements)命名,一部分作品在大街上拍摄,但大部分是在他心爱的后巷所拍。

很多人的生活资源紧拙,因此他们就地取材,运用手上的材料创造椅子。Michael Wolf认为这是民间的智慧。(Michael Wolf提供)

“我喜欢破旧的椅子,它们大多经人手改造过,改造者重视椅子的实用性多于外观的美学。”Michael又说德国人重设计美学,欧洲很难遇到如香港般有“实际美”的椅子。他觉得拍摄旧椅子就好比拍摄老人的脸孔,每张脸也有独特的故事。有时看到心爱的旧椅子,他会付上五百元购买,有人感到错愕,并将椅子送给他,亦有人以为他是疯子,大声骂他离开,多多钱也不卖。

90年代,Michael曾在北京工作。“1995年时,我在北京拍下一张漂亮的椅子,椅脚由砖头叠成,上面放了坐垫。我正在放好脚架时,便来了十几二十人,问我为什么拍这张椅子,是否在开中国玩笑。于是我和助手快快拍完便走了,6小时后又想回到该处,想拍下主人家的肖像,但公安已经到来,将椅子打成碎片。”Michael认为摄影让人看到这张椅子,但亦因为他的拍摄,椅子才被公安打碎,消失在世上。“香港比内地更先进,始终有自知之明。我现在还可以在香港拍破旧的椅子,迟些可能不能了。我利用香港本土特有的文化来作声明,香港是香港,香港不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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