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武术遇上科技 赵式庆︰向年轻人注入现时教育制度没有的价值
犹记得十多年前的电影《少林足球》:少林功夫面对衰落和传承问题,曾一同习武的六师兄弟,有的要在舞厅卖唱、耍杂技,有的在菜市场卖鱼……周星驰饰演的五师兄不甘少林功夫得无用处,但苦于找不到办法,后来看到女主角阿梅把太极运用到搓面粉做馒头上,从中得到启发,决定把功夫运用于足球场上……现实中,群众基础的减少、记录方法的不完善,诸如此类的问题也令中国传统武术陷入传承困境。四年前,武者赵式庆找到城市大学互动媒体与电算应用中心总监邵志飞教授,展开“香港武术活态资料库”的合作。一个是武术人,一个是科技人,他们对传统文化保育和科技应用究竟有什么看法?
摄影:黄宝莹、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赵:赵式庆
1978年生,毕业于英国University of Durham哲学系,及后曾修读人类学,为香港文化节创办人及中华国术总会执行董事,关注文化、武术议题多年,致力推广不同范畴的中华文化遗产,特别是非物质文化类别。
邵:邵志飞(Prof. Jeffrey Shaw)
1944年生于澳大利亚,现为香港城市大学互动媒体与电算应用中心总监;自1960年代研究媒体演进和虚拟实境等科技,是第一批尝试运用三维立体技术的艺术家。亦是德国卡尔斯鲁厄艺术与媒体(技术)中心图像媒体研究所、 UNSW iCinema研究中心的创办人及董事。
在不同时代总有不同工具去改变记录的方法,而且是可以互补的。动态影像撷取、慢镜影像等都延伸了功夫这传统文化,并能以公开展示的方式去研究功夫。
记者: 你们两人怎样相识?一开始为何想到用科技的方法去记录传统中国武术?
赵:跟教授认识前,我们各自也有进行一些对动作和科技的研究。我一直在寻找不同的方法去学习武术,以及一些可以记录它的工具。自2009年起,我比较多留意的是动态影像撷取(Motion capture),因为可以在一个固定的环境之下,以一个非常准确的工具去记载功夫。2012年,我透过同任教于城大的朋友张泽松博士认识Jeffrey及Sarah Kenderdine教授,得知城大拥有或许是香港最好的动态影像撷取设备,于是我们在2013年便开展整个计划。
邵:我本身是媒体艺术家,研究过不同的互动技术,亦曾参与过不少有关虚拟实境(Virtual Reality)、三维数码等科技,也有跟Sarah教授参与过不同的文化遗产计划及跟舞蹈家合作的计划,用到了在是次展览亦有展示的三维数码反应装置。以上一系列的计划对于是次武术计划起了相当重要的意义。
记者︰邵志飞教授,你身为一个经常运用科技的新媒体艺术家,怎样看中国武术?而赵式庆先生身为武术人,又如何看科技?
邵:作为一位运用科技的人,我主要是将内容放到生活之中。在我过往的艺术工作里面,科技变成了别具力量的工具去说故事,以及制造令人惊叹的经验。功夫的世界很广阔,科技能将这种传统文化带到生活之中。你会在展览中见到很多崭新的科技,例如是全息投影(Hologram),令武术师傅犹如站在你面前一样展现功夫。这能很有效地去制作一个直接而且有形的的记录。
另一个运用到的技术,是撷取影像来制作出虚拟展示,从一个新的角度去透视并追溯每个动作,不论是手、脚或整个身体,所有微小的动作都可以形象化。另外,师傅们会运用到不同的空间,虚拟实境技术亦可以具体化这个空间,令人对武术有新的认识。
赵:对于我的研究来说,主要有两个考虑:首先是怎样记录武术;第二是出于宣传的考虑,怎样引起大众对武术的兴趣。科技正好包揽了以上两项功能。在新媒体工具未普及时,大家只能依赖文字去记录功夫,直到超过150年前,照片才开始被运用于记录全世界的文化,包括武术。
在不同时代总有不同工具去改变记录的方法,而且是可以互补的。动态影像撷取、慢镜影像等都延伸了功夫这传统文化,并能以公开展示的方式去研究功夫。武术需要很多传统练习,对现今很多年轻人而言已不那么吸引,所以把新媒体或新式科技带进来,重新呈现武术,给观众一个全新的概念。
记者:习武的观念随时代和社会基础不同而转化,你们怎样看现代武术?
赵:不仅是武术,每个传统文化的存在亦有原因。根据人类学说,所有文化活动都有社会背景支撑,并拥有其社会功能。如果将这个原则放在武术上,武术在昔日意味着很多东西,自卫、战争、娱乐等等。年轻人不再习武,因为武术已不如往日一样明显地具有社会功能。
作为研究人员及发起人,我们就是要找出武术的社会功能。自1950年代起,武术基本上可说是娱乐,也是很重要的团体活动,例如大家会在新年、节日的时候舞狮,但这一部分也开始式微。
武术作为核心的传统文化,必须守住教育上的基础,所以我希望武术可以加入香港的教育制度,犹如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像瑜伽一样。
邵:除了生活方式之外,武术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亦有助于了解自己的身体。这好比一种生活传统,令我们懂得怎样好好善用自己的身体。
赵:对,也是协助我们在如此急速的时代找一个平衡。同时向年轻人注入一些现时教育制度下没有的价值,例如纪律,或不求捷径做好一件事的专注。
记者:科技讲求精确,但同一套武术打出来可能因人而异,两种东西相遇会否产生冲突?
邵:这套技术的目标是为功夫提供一个深层的视野及理解方式。我们跟几乎所有最重要的武术师傅合作,他们的功夫全都被逐一呈现出来。这个展览或许是个最好的角度去看功夫,也提供了一个学术的基础。
记者:武术有什么东西是无法用科技去记录和呈现的?已记录的武术中,哪种最难记录?
赵:对,不可单靠科技,总会有记录不到的部分,例如心态、纪律,一些在精神上关系到价值的东西。所以我们不仅记录武术套路,亦记录整个脉络, 包括访问师傅等,亦希望有更多文章,如武术口诀、心法等等。
论最难记录的武术,则视乎用哪一种技术,每种功夫或者科技都有不同的问题。我们在动态影像撷取及绿幕方面遇到的困难都很不一样,例如动态影像撷取需要用上很大的空间,很多时的动作演示都会偏离了边界;也有某几种非常有系统的武术不需那么多的空间,但有不少动作会与身体不同部位有所触碰,影响到身上的感应贴。
邵:就动态影像撷取而言,最大挑战是记录手及手指的动作,因有很多很微细和快速的动作,用普通录影系统很难记录手指摆位及动作。但在动画世界,第一大挑战是记录身体,其次是面容,最后是微细的细节。另外,我们亦会量度动作在不同时间的加速及减速情况,再根据这些资讯推断出力度。
记者:很多竞技运动都会依靠科技分析提升水平,中国武术用科技方法记录下来,除招式外还有什么数据?这些数据会否用来分析中国武术,然后作改进?中国武术有什么前景?
赵:我们无法给予一个准确的答案,有很多可能会发生。我们希望这个展覧可以带到不同的地方,以客家功夫起步,虽然它是香港很重要的遗产,但仍未受到广泛关注。我们希望提高大家的意识,亦想引起国际关注,这会是一项大规模的计划。
邵:这个展覧将会引起国际对武术的好奇,以及挖掘武术文化上的深度。展覧的设计绝对能吸引到年轻人,因为展示的是年轻人熟悉的新媒体;亦希望令大家意识到武术是十分核心的一种传统文化,是有趣的,也是可以做研究的。
赵:希望透过展覧吸引更多年轻学徒、学校导赏,或跟我们日后有武术课的合作。我们亦视此为对其他武术或文化遗产的个案研究,相信对文化保育有重要价值,或能探索出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存的方法,开展一个新的方法论(Methodology),例如这套方法其实可用到舞火龙、麒麟舞等文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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