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咎外来邪恶回避本土问题 奥兰多屠杀考验美国反思勇气

撰文: 余伟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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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奥兰多市一间名为Pulse的同志夜店,发生了美国历来死亡人数最多的枪击惨剧,导致49死50伤。对于今次惨剧,美国保守派纷纷形容为“伊斯兰恐怖主义”,惟初步调查得出的资料却显示,今次案件本质更接近是一宗针对LGBT性小众的仇恨犯罪。
九一一后,美国主流社会对何谓恐怖主义已隐然形成一套双重标准理解,犯事者若涉及穆斯林就是恐怖主义,若涉白人则只被当作仇恨犯罪。像特朗普之流般一味将惨案归咎于境外激进伊斯兰势力,实际只是回避反思美国社会自身的问题,诸如弱势群体遭歧视和枪械管制过度宽松。

6月12日凌晨,在美国土生土长的阿富汗裔枪手马丁,在奥兰多市大开杀戒,以AR- 15自动步枪杀死了49人,另有超过50人受伤。虽然案件迄今仍有大量疑团未解,然而不少传媒评论和政客,都已急不及待按照自身的政治观点和立场,去解读今次惨案。例如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就视案件为“激进伊斯兰恐怖主义”。曾声言要禁止穆斯林入境的他,今回更进一步地提出,要针对所有曾经向美国发动恐袭的国家,禁绝来自当地的移民,借以阻止激进伊斯兰恐怖主义渗入西方。

美国共和党鲁比奥在CNN上亦宣称,这次事件明显是恐怖主义,“如果常识保持正确……这是反恐战的新面貌……是我们以往从未面对的事情”。美国保守派军事评论人Sebastian Gorka在福克斯新闻上也声言,“这是针对美国的意识形态军事攻击的一部分”,“这不是仇恨犯罪(hate crimes)”,要求奥巴马必须停止以政治正确的态度去回应事件。他声言奥兰多枪击案显然是武装袭击之一,“牵连全球的圣战力量”。

枪手与ISIS有关?

美国保守派人士定性今次枪击事件是激进伊斯兰恐怖主义,一大理据是枪手马丁行凶当天与警方接线员通话期间,曾表示效忠ISIS,至于ISIS也迅速表态,声称对事件承认责任。然而根据调查当局和媒体所披露的种种蛛丝马迹,却愈益令人怀疑“ISIS涉及案件”之说相当牵强。首先,不少媒体在谈及马丁承认效忠ISIS时,都忽略了一个重点:马丁在通话中,其实还表示与2013年波士顿马拉松恐袭犯人,以及叙利亚恐怖组织努斯拉阵线(al-Nusra Front)的自杀式袭击者Moner Abu-Salha同气连枝。然而问题是,努斯拉阵线是ISIS的一个重要死对头,很难想像一名真正效忠ISIS的成员,会同时声称跟死对头组织的人一道。根据英国《金融时报》的说法,就连“调查员对这一矛盾也充满疑惑”。

其次是关于ISIS在今次案件中的实际角色。ISIS过去曾有公开处决LGBT的前科,以LGBT作为袭击对象不足为奇。但在今次案件中,ISIS除了口头表态赞扬马丁行凶外,其实没有提供任何证据支持马丁是受命行事。反观本周发生在巴黎附近一宗击杀警员的案件,ISIS就的确透过其官方通讯社,发布了行凶者在案发现场承认杀人和号召袭击警员的片段,证明袭击行动与ISIS有关。

虽然联邦调查局目前正同时循仇恨罪案和恐怖主义案件的方向调查奥兰多惨案,但联邦调查局长科米已强调,迄今调查人员仍没发现任何迹像,显示奥兰多枪击是有组织恐怖主义小组下达指令所为,又或是境外力量指挥的阴谋,也没迹象显示马丁是任何组织网络成员,就连马丁向往支持哪个恐怖组织也说不清,只能肯定他是透过互联网等渠道而变得激进。

事实上,奥巴马过去数天对今次枪击案的定性,也出现了微妙但关键的变化。事发后不久,奥巴马曾形容这同时是仇恨罪案与恐怖行为,但随着案件细节渐渐浮现,奥巴马已改口定性案件为“本土极端主义”,不仅未提激进伊斯兰,连恐怖行为或恐怖主义的字眼也没有用上。 

尽管美国保守派纷纷根据马丁的宗教信仰和族裔身分,谴责这是“伊斯兰恐怖主义”行为,但据其父亲和前妻受访时的描述,马丁并非宗教很虔诚的人,但对同性恋者公然在妻儿面前互相亲吻,倒是感到厌恶愤怒。

美国的恐怖主义双重标准

当然,奥兰多枪击案的调查仍属初步,往后会否出现峰回路转的发展,仍是未知之数。但美国专栏作家S.E. Smith直言,今次袭击与其说是源于激进伊斯兰主义,不如说是源于枪手对LGBT的仇恨犯罪,无论是马丁声称效忠ISIS,还是ISIS对袭击“承认责任”,都更似是为了引人注目、利用事件自擡身价吹嘘其政治社会影响力,“让ISIS利用一场实际源于美国本土恐同情绪的攻击去抽水,是一个错误”。CIA前成员兼CNN评论人Philip Mudd也反对仓卒地将奥兰多枪击案等同去年底发生的巴黎连环恐袭案划上等号。

早在2003年,美国自由派网站Salon便曾发表文章,指出自九一一恐袭后,美国社会对什么构成恐怖主义行为,渐渐形成了一套双重标准,有中东(或穆斯林)背景的仇恨罪案疑犯,往往被不假思索地扣上“恐怖分子”标签,反观白人则鲜被冠上恐怖分子之名。美国一些政客和舆论对今次奥兰多枪击案的反应,无疑令人再度关注到美国社会上存在的这种偏见。

归咎外来邪恶回避本土问题

特朗普之流的最大问题,在于他们一味试图将枪击惨剧归咎于外来的“邪恶力量”,却不肯正视美国社会自身的矛盾和问题。美国左派博客Amanda Marcotte指出,自由派并不怀疑ISIS与盖达等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组织对同性恋人士抱持“除之而后快”的极端态度,但同样地,美国本土的基督徒原教旨主义者,在对于LGBT的态度其实大同小异。“一次又一次,共同的脉络,是宗教原教旨主义,不管你称呼那是基督徒的还是穆斯林的。在美国,LGBT多年来一直是右翼基督徒的沙包出气袋。”
S.E. Smith亦认为,奥兰多惨案之所以发生,是因为美国社会长期给“恐同情绪”煽风点火,并默许其后果,也因为美国拒绝采取合理的枪械管制;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今次惨案反而可能被用来煽动恐回和针对穆斯林的仇恨攻击之上。

根据传媒近日披露的细节,马丁除厌恶同性恋者,也曾抱怨美国社会歧视穆斯林,又在犯案期间表示愿意对黑人网开一面,原因是他们“受够了苦”,反映马丁行凶背后,可能还涉及族群矛盾等因素。若不正视奥兰多枪击案发生的社会大背景,只将它们视为境外邪恶势力策划煽动,其实就是诿过于人,回避问题和拒绝反省。

今次袭击与其说是源于激进伊斯兰主义,不如说是源于枪手对LGBT的仇恨犯罪,无论是马丁声称效忠ISIS,还是ISIS对袭击“承认责任”,都更似是为了引人注目、利用事件自擡身价吹嘘其政治社会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