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周报社论】青年“逼上梁山” 不公义的制度该当何罪?

撰文: 香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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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暴力与激进,主张港独的青年在近几年更提出了许多不切实际的主张。代表梁天琦的资深大律师蔡维邦直言,年轻人犯错,是上一代精英阶层只顾贪图逸乐、推卸争取民主责任种下恶果。这种说法虽然没有错,但显然有所偏颇。民主当然重要,但香港的社会冲突与政府多年来未能实践有效管治,未能维护社会公平与正义亦息息相关。试问,民主国家就没有社会不公的情况,没有激进的少数群体吗?将所有社会问题推卸到这群年轻人身上并不合理,但将责任只说成是社会制度的错,同样没有看到事实的本质。

单就社会责任一环而论,只要“梁天琦们”以言行表示已诚心反思,放弃极端主张,那社会是有道德责任重新接纳他们、帮助他们改正。毋庸讳言,除了部分心怀恶毒的人外,不少参与旺角骚乱的青年都是怀着爱护香港、反抗社会不公的初心。只要他们告别激进,应该获得重新参与社会事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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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独派青年能否“重投”社会,主流青年群体所面对的困难,更值得社会关心。“青年”或“年轻人”在香港已经变成较刻板的概念,社会容易简单地二分。一边是像梁天琦这样走在街头宣扬反建制思想的激进青年,另一边是像青年发展委员会副主席刘鸣炜般,出身精英阶层而亲建制的保守青年。但社会实况却是,绝大部分的青年既非梁天琦,更非刘鸣炜,而只是一群默默地努力,希望可以改善生活条件,成就一己之福的平凡小市民。

相对于刘鸣炜,梁天琦与主流青年的背景更为贴近;或者应该说,“梁天琦们”多数就是出身于主流青年,因为他们正是最受不公义社会发展所折磨的一群。他们面对的困难是什么?四字形容,攻守两难。

青年所希望“攻”的,不过是阶级向上流动,可因应时代发展的大趋势,谋求最符合自身利益的发展路径。若社会稳健发展,青年自然会呈现活跃好动的本性与探险精神,善用各种可资利用的社会因素创立一番事业。残酷的现实却是,现时年轻人在踏入社会工作初期,要“守”住基本生活条件已困难重重。沉重的负担令他们朝不保夕,所谓开基创业只是痴人说梦话。更为残酷的是,青年根本难以倚赖自身力量改变困局。当活跃好动的本性异变成反抗建制的力量,反过来影响社会安稳。

梁天琦前往法院听取旺角暴动案判刑。(余俊亮摄)

政府无所作为 或酿下轮冲突

针对上述挑战,港府可做及应做的事十分明显,一是减负担,二是增机会。

青年人现时甫进社会,已深受学债与住房两大枷锁捆绑。前者较易处理,诚如我们多番指出,港府只要增拨数十亿经常教育开支,已可以全免香港所有大学生学费及学债。对坐拥万亿元盈余的港府而言,这只是为与不为的问题,不是能与不能的问题。相对而言,房屋问题较为严峻。长远计,大量增建公屋及有针对性地提供青年单身公屋单位,是解决青年蜗居、屈居,乃至无居的根本方法。在此之前,政府也应以需求主导为大原则解决青年殷切的住屋需求,为他们提供租金与负担能力挂钩的临时宿舍,缓解燃眉之急。

增机会,就是要为有意创业的青年营造有利环境,为无意创业的提供好工。香港多年来的经济发展模式均由地产及金融业主导,其他领域的企业多少也与地产商有关。以老掉牙的方式谈“地产霸权”没有意义,但被地产发展商牵着鼻子走的发展模式,令租金不断擡升,提高创业门槛并遏抑创业意欲,使经济多元化沦为口号、产业空洞化无从变改,则须正视。

经济单元乏味,令具备不同专业技能的青年难以找到更“笋”的工作,工资因而受限,无从在第一次分配中参与经济发展成果。要防止青年的“乳酪”被偷走,政府须放弃不干预思维,主动规划发展不同产业,并提供可负担的经营空间。激活创业市场、提高专门人才的薪酬后,整体市场工资水平才有望提升。产业政策与较正义的一次分配的关系正在这里,也是政府应集中精力处理的关键环节。

可惜,上述的大、小建议,政府往往都表示难以为之,甚或听而不闻。这一来是阻挠社会变革的既得利益藩篱确实存在,但归根究柢,症结仍在于政府欠缺推动变革的认识与决心。官员以诸如“尊重市场运作”、“现有机制行之有效”借口,掩饰庸政、懒政、怠政的事实,即使在小项目上也见不到较为显著的推进,大众就更难寄望在他们的管治之下,社会可以出现结构性、综合性的变革。

青年难自救,政府又袖手旁观,年轻人的愤怨只能一直累积;这一代的“梁天琦们”就是由此而生。情况就像地震带中的挤压力累积,在没有任何方法疏解下,纵使一时三刻不引发震动,但时间一久却一发而难以收拾;只要板块结构不变,震后压力还是会重新累积,然后等待下一波地震。回归以来的大型示威及冲突,究其底蕴同样是社会不公不义所造成,也是官员管治失效所造成的一波又一波“地震”。

在2003年的经济低谷里,社会各阶层均遭殃,青年的声音不太突出。到“占领中环”行动时,社会已出现严重的贫富与世代矛盾,年轻人尤其受阶级流动停滞影响,完全见不到发展前景,这个世代的不满变成强力火药库,直接威胁社会平稳发展。

社会集体自省 才能推动结构转型

当然,不满不代表可漠视社会法纪,甚至以暴力手段宣泄情绪,伤害社会各群体之间的信任。就此而言,梁天琦罪有应得。但社会亦需自我反思:令青少年“逼上梁山”、绝望至盲目诉诸暴力手段的不公义制度,及其背后拥有社会政治权力,却坐视贫苦大众遭剥削的建制精英,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香港的贫富悬殊与分配严重不均,并不单纯是蔡维邦口中的七、八十后所造成的,而是早已深植在香港殖民地时期的制度祸根;它更不单纯是蔡维邦口中上一代放弃追求民主自由所导致,而是香港社会一直以来漠视建设公平正义体制、盲目相信只要争取选举就是万灵丹所造成的。今日,不少涉案的年轻人至少已在法庭上口头认错,那享尽多年制度发展不公红利的精英阶层,是否也是时刻有所自省?

摆在面前的事实是,旺角骚乱只是香港不公义社会分配制度所导致的其中一波浪潮,只有根本改革社会分配体制,解决贫富与世代矛盾对立,社会才有机会真正安宁。反之,周期性动荡与冲突只会指日可期;一代的梁天琦看似过去了,但下一代的梁天琦却在孕育当中。

港府官员也应该明白,现时在他们之上的已不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殖民地宗主国,而是一个出现问题必定会力求标本兼治的强势中央政府。更重要的是,香港市民的权利意识已经今非昔比,青年本土运动的崛起就是香港人对自身权利有所觉醒的现象之一。港府官员若继续希冀含混度日,怕是不可能的,还是应该在反省检讨之后,尽早谋划改革方略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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