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无明蓝本.二】相信加药最稳阵 公院医生易误诊?

撰文: 麦佩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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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精神健康调查 2010-2013》估算,全港有100万人有情绪问题。电影《一念无明》有这么一幕:曾志伟扮演的父亲、陪同余文乐扮演的狂躁抑郁症患者儿子到公立医院覆诊。精神科医生以机械式口吻说:“最近有没有想自杀?”、“有就开多尐药啦”、“走得㗎啦”,诊症全程只有约一分钟时间。
精神科医生张力智(Ricci)、与精神病康复者兼社工郑仲仁(Vincent),均是《一念无明》导演黄进撰写剧本时的主要咨询对象。Ricci指精神病是一种医学上的大脑疾病,Vincent则多次强调这是一种严重的情绪困扰和特色,与成长、创伤和环境等亲历经验有关,不必框在精神科的病征来理解。我们安排两位来个“矛盾对决”,共分五集。(内容经编辑室整理)
摄影:黄宝莹

电影中,公立医院精神科医生的诊症态度极为冷淡。(《一念无明》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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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绍:
R=医生=张力智Ricci,曾在公立医院精神科工作3年、英国公立医院执业7年,现为本港私家精神科医生。
V=社工兼过来人=郑仲仁Vincent,13岁起陆续被诊断患各种情绪或精神病,现已停药。现职为社工,专责促进康复者复元相关工作多年,有多年与康复者同行、了解其心声和需要的经验。

记者:你的看医生经历是怎样?

V:我记得自己第一次看精神科医生是1983年,13岁,因为我自10岁起已有很多强逼行为或思想,如整晚不睡,来回检查客厅有否关灯,或睡房门有否关妥。但最终是否确诊,只能是医生说了算。

自13岁后,对我来说觉得个世界不同了。没人教我,但我自己觉得羞耻,不敢与身边人分享自己的事情。那时我刚中一。慢慢我读书没以前那么好,不久又被判断患上抑郁症,一度暴食。有一段时间我同时失学和失业,躲在家里。后来即使重读预科,我还是觉得自信心低落,出街会觉得别人看不起自己。有次看医生,我跟医生说‘觉得别人看不起自己’,那时是看公立医院精神科中心⋯⋯

R:一路听你说到这里,我发现你可能即使小时候已开始看医生,但一直没有被医好,仍有很多残余症状没有被处理好,几惨。迄今为止Vincent经历了很多,等如有些伤患一直没有根治,慢慢挣扎至今日。

V:我跟医生说‘觉得别人看不起自己’,出街很多人看自己。那时我会头耷耷眼湿湿出街,很没有自信。那时读预科,吃药后很累,读不到书,行不安坐不下。读不到Degree,就读了个高级文凭。觉得自己好像失败者,因为很多同学在读书方面都很好。变成更抑郁,行出街人们会跟我说话,有人骂我是变态、狂魔、女人型。因此我不想出街不想上学,为甚么别人会骂我呢,于是躲在家里没有上学。

记者:本港精神科不时出现误诊?

V:看私家医生时,我起初被确诊强逼症,后来可能因污名,添了一项抑郁。4年后我转看公立医院,又变成了精神分裂的诊断,转吃Haloperidol(俗称哈佬),然后是Artane(俗称解药)。Artane是缓解旧式抗精神病药物副作用的药物,但解不清,解药本身亦有副作用。1993年,一次在家与亲人有争执,我企图自杀,便入住了青山医院。

R:以Vincent的经历,很可能是被断错症。一个病人不会如此飘忽地又强逼症、又思觉失调、又精神分裂、又转回抑郁。而可悲的是香港大部分精神科医生,经常在紧拙的资源下。好像《一念无明》中,医生跟病人只说两句就叫他出去,问有没有自杀,公立医院真是这样。

V:药物可以是好朋友,但如何选择这些朋友是一个过程。我作为社工接触个案时,发现不少过来人遇到“易加难减”的问题,即是食重药食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因为医生流动性高及不放心等原因,而不会考虑调节药物来改善患者生活质素。

在公立医院,次次见的医生可能都不同。每次如果他“稳阵”,如没特别就照旧吧,如果声音多了就加药,如果加到副作用太厉害,令你不能工作,抑郁,就加抗抑郁药。其实病人因为这些障碍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意义,才是更深层次的问题,而不只是药物。

我有朋友曾跟医生说想工作,要求减药,宁愿继续听声音也不要如此眼瞓,坦白跟医生说和沟通。医生可能经风险评估后,觉得他可能可以的⋯⋯

R:这就是不合格医生的行为!

V:但减药真的给予了他一个空间,现在能工作,又OK,虽然仍有听到声音。

R:但最理想是没有幻听。每人体质都不同,其实可转药、转份量、改吃药时间,令副作用减至最低。选药也是一种学问。政府医院覆诊时间如此短,5分钟,怎样能选到一种适合该病人的药呢?

如果精神科医生误诊,只会令病人或无病的人多了一个污名。只有能正确对症下药,诊断这件事才有意义。诊断不是为了标签,而是为了有一个方向去帮助病人。

下集会讲到公立医疗资源如何紧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