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毅物种新西人】两代屯门人论与世隔绝 搭巴士迫西铁也是梦魇

撰文: 陈铭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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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华在自导自演的电影《一蚊鸡保镳》中,饰演一个不能坐车的人,最后为救心上人才毅然踏出屯门。80年代搬入屯门的谭骏贤,回忆起被称为“开荒牛”、直到中五才首次独自踏足香港岛的故事。90后张可森则由细住到大,搬过七次屋,六次都在屯门。对两代屯门人来说,屯门的“门”,是新界西和九龙、港岛的隔阂。今天多了外出的通道,屯门的与世隔绝,是否只因为地理距离?

90后:屯门易守难攻  

23岁、现于浸会大学攻读硕士的张可森,是土生土长的屯门人,他觉得屯门能提供生活各种所需,自成一国。“你有没有玩过三国志?屯门的地理位置像蜀国,易守难攻。”事实上,欧洲小国圣马力诺仅有61平方公里,而屯门区有84.5平方公里,比一个国家全境还要大。

张可森曾在屯门置乐花园、悦湖山庄、泥围、彩桦花园居住,多是私楼和租住村屋,“母亲爱宁静,搬来搬去还是屯门好。”现居区内村屋的他,乘轻铁回家,像由城市慢慢走入乡村。村口泊满泥头车,走进村内,脚步声随时招来狗吠。这里都是楼高三层的平房,家家户户红幡飞扬,原来去年这条村迎来十年一度的屯门太平清醮。这个所谓“新”市镇,却保留了清朝以降的传统习俗。

村屋的好处是空间够大,张可森家旁还有一块空地,可以独享打篮球的快乐。不须“跟队”、几个人一起争相射篮。(陈铭智摄)

生活所需一应俱全 无须外出

中学时,张可森居于市中心的置乐花园,他说那里是屯门人的旺角,“有两间商场,万宝专卖女装、潮流饰物;利宝则卖男装、模型屋、游戏店、漫画店、电脑店一应俱全。感觉就是屯门人的旺角中心和潮流特区。”他又说近年屯门市中心有更多大品牌进驻,购物不需要特地到旺角去。

看电影亦不假外求,这里的巴伦纽和凯都,戏票出名便宜,他却说两间戏院对中学生来说也有功能分野,“巴伦纽隔音好差,睇一套戏等如睇两套,跟兄弟去倒没所谓。但如果约心仪的女同学,必须去装修和设备较好的凯都。”唯独书店不够多,要到旺角和铜锣湾买书。

70后:由九龙徙置区搬入屯门 甫进新屋双眼发光

1972年出生的友爱(北)屯门区议员谭骏贤,童年时一家五口住在黄大仙徙置区的七层大厦,200呎的单位没有独立厨厕。徙置区环境挤迫,他尤其记得电视台转播82年世界杯期间,全家都得躺在地上一同观看,地板就是每一晚的“床”。更深印象的是,他经常看到瘾君子在后楼梯“追龙”(吸毒),阶梯旁有滩干涸的血迹,“不时劈友,斩到一颈血。”

“住屋邨大”是不少从徙置区搬到新公屋屋邨的香港人写照。现为区议员的谭骏贤,就特别喜欢友爱邨的足球场。当年放学后,他总与一大班同学到这里做“波牛”。(龚嘉盛摄)

10岁那年,谭骏贤在黄大仙读小学,当他向老师和同学宣布将会搬去屯门,他们脸上挂着疑问:屯门在哪里啊?老师摸摸他的头说:“屯门很远啊。”而他也记得,当年搬进新市镇的人,通常被别人称呼为“开荒牛”,“感觉是政府叫我们进去帮手发展屯门区,当时有少许不好受。”

不过一搬到屯门湖景邨,他就两眼发亮。新居不但有300几呎,最重要是他能睡“碌架床”上格,靠近门口旁的气窗,会看见走廊。湖景邨邻近屯门码头,饱览海景码头旁边一片很原始的海滩。没有救生员,一块块大石散落各处,玩捉迷藏可刺激了。这片海和烂地足够他和朋友玩一整天,谭骏贤认为搬进屯门确实改善生活。

出九龙=离乡别井

以前没有西铁,谭骏贤和其他屯门人一样,出入皆依赖屯门公路。旺角模型店林立,他经常乘巴士到荃湾,再转乘地铁到旺角朝圣。屯门公路是屯门人的命脉,也是创伤和梦魇,一旦遇上车祸或繁忙时段必然塞车,动辄个半小时,这条公路仿佛是任何人进出屯门必经的仪式,“以前出荃湾已经是大事,要是再到远一点的地方,和离乡别井差不多。”

怎样打发这段路程?他会在巴士上看风景;另一个方法,是数数路边随时冒起、刻有“南无阿弥陀佛”的石碑,那是用来纪念车祸丧生的人。

屯门公路部分严重交通意外
1981年,一辆救护车与双层巴士相撞,引起爆炸,3名救护员和1名病人死亡,29名巴士乘客受伤。
翌年曾经一日内发生3宗车祸,导致4死百几人伤。
1995年8月,一块大石从山上坠下击中客货车,司机当场死亡。事后政府封闭屯门公路8日,巩固山坡,区内对外交通瘫痪。
2003年7月一辆巴士从公路堕下汀九村山坡,酿成21死20伤的惨剧,不少港人仍记忆犹新。

对外交通是屯门人的集体回忆,谭骏贤说1988年轻铁开通前,区内主要靠巴士行走。80年代屯门人则依赖屯门公路出入,经常被塞车问题困扰。(龚嘉盛摄)

难忘89年首次独自过海 到维园点起烛光

89年北京民运,正值中五会考的他考完中国文学科后,一个人到维园声援,“那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走到香港岛。”坐巴士到旺角尚算熟悉,但转地铁到天后则完全认不得路。他艰难地走出地铁车厢,整个地铁站都是人,看不见任何方向,只有眼前少许路面,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空气翳闷,人互相挤迫,突然他觉得很害怕,不知道如何到达维园。直到随人潮走出地铁站,来到广阔的维园,才松了口气。

到这个篮球场打球的人有老有嫩,自从挂上篮网后,谭骏贤觉得多了人来这里打球。(龚嘉盛摄)

90后:升读大学才须离开屯门 日日挨贵车费迫入西铁车厢

一代人靠屯门公路出入,这一代已有西铁打通屯门九龙,还是当日的与世隔绝吗?近日一篇网上“潮文”把新界西人刻划成坚毅的物种,又提到新西人与市区人有两种时区,张可森直言:“睇完我痛哭,读大学之前,我没太大意欲到其他地区,因为吃喝玩乐可留在屯门解决。入大学后,每次和各区同学聚会,我必定要迁就各位,约在九龙见面。”

去年立法会选举,朱凯迪亲证同样距离的路程(上水到红磡及屯门到红磡),西铁比东铁贵12元。虽然有学生优惠,但张可森每天上学来回车费也要22元,他苦笑道这是时间问题,更是经济问题。他又质疑西铁的路线,难以负荷屯门区和元朗区的人口,“我在兆康站上车,车厢几乎全满,遑论下站锦上路还有大批元朗人等候。等两轮车后如果上到车,是你本事。如果未来规划屯门南支线,把西铁延伸到屯门码头一带,真的不知怎么办。”又贵又要逼上车,是屯门人的日常。

张可森的女友在蓝田居住,约会后送她回家再乘巴士回屯门时,他仍在屯门公路,女友却已WhatsApp他说刚刚洗过澡。(陈铭智摄)

屯门公路是命脉也是梦魇

谭骏贤现今住在美孚,到屯门工作,出入也靠西铁。他苦笑道有天正值放工时间,西铁坏车和屯门公路塞车“打孖嚟”,“入又唔得,出又唔得。早几晚港台重播1985年的《铿锵集》,正好探讨屯门人跨区就业问题,原来80年代已经有5分之4的居民跨区往九龙工作。难怪多年来,屯门公路仍是屯门人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