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报告:长者偏好在家安老 家属:法例不容、护理员薪金高昂

撰文: 洪蔼婷
出版:更新:

2014年施政报告指明由安老事务委员会筹划一个安老服务方案,今年10月17日起两个月内全港18区会有18场公众论坛,集结成未来安老服务的内容。
早前,安老事务委员会一份报告指长者偏好“居家安老”,但一位刚刚丧父的女儿说,爸爸最大心愿是在家安详去世,无奈香港法律不容许:“如果连选择在哪里死去的基本人权也没有,请不要跟我说什么居家安老﹗”

安老事务委员会于今周起在18区举行论坛。(林振东摄)

根据安老事务委员会上周发布的“长者院舍住宿照顾服务券” 可行性研究报告,有超过一半(54.5%)的受访者表示,即使未来获分配资助宿位,也不会接受,宁愿选择居家安老。不过对于很多家属而言,政府老说的居家安老至今仍只是空话。

在家死去的人权

 

Ireign的爸爸萧灿坚以前做塑胶架生意出口美国,55岁退休以来的7年多,一直有狗Michelle作伴。上年6月他在半岛酒店食自助餐时告诉女儿“我仲有排玩”,7月却突然中风,要插鼻胃喉才可进食,大小二便也要用纸尿片。一个做大生意的人,得病以后却很没有尊严地活著,Ireign说爸爸那时的情绪也很抑郁。

 

陪了Ireign爸爸7年的狗Michelle。(受访者提供)
Ireign(右)和爸爸生前的合照。(受访者提供)

直至今年7月,有一天爸爸突然说要食香蕉,还指明要两条,在此之前他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说话了。蕉没有买来,爸爸已经脑抽筋。Ireign立刻找医生上门,确认爸爸已经是最后一刻才送往医院。“如果可以选择自然死亡的地点,我想没有一个人会选择医院,那阵味道……我事前已叫爸爸签了预设医疗指示,到了医院后,急救不做,吊盐水不做,无谓增加爸爸的痛苦,我想一个垂死的病人其实什么营养也不需要,只要睡著很舒服地走。”爸爸最后在一家公立医院的私家病房内,安静离去。

 

离去那天刚好是他的狗Michelle生日,爸爸生前和Ireign讲好,想在家中死去,想在Michelle旁边老去,“他最不舍得是Michelle,7年来也是Michelle陪他,他没有想过自己比Michelle早走,觉得对不起牠。”

 

“最遗憾是我做不到让爸爸在家中走,我无法做到,法例规定自然死亡一定要送医院,如果死在家中会被视为非自然死亡,有可能要开死因庭验尸,那就没有全尸。对于家人来就,那是一个不合理的选择,对于死者来说,是连选择死去方式的基本人权也没有。”在她看来,这才是居家安老需要解决的第一步。

 

从印度来港做护理员的Anna,拿的护照却是家佣。(潘思颖摄)

护理员的人工与尊严

 

而第二步便是关于在家护理员。Ireign需要上班,关于照顾爸爸的一切,她都抽时间管理。她首先拒绝的一定是院舍安老:“我嫲嫲住过老人院,去厕所时无人扶,吃的饭有一阵特别的味道,所以我从来没有考虑送爸爸去老人院。”

 

有差不多一年时间,爸爸几乎失去自理能力,起初他小脑中风,吞咽神经不好,要靠微电流刺激才可吞到,平时进食要靠鼻胃喉,但是有时打个喷嚏就整条喉喷出来。Ireign因此想聘请有医疗知识的护理员照顾爸爸,但是本地注册护士如果聘请在家每日收费约3000元,一个月约9万元;即使非注册护士的本地看护,每日收费也要1000元,一个月即3万元。Ireign尝试找海外护理员,价钱相差甚远,一个月大约6000元(不计约15000元中介费)。Ireign透过中介公司聘请一位来自印度的护理员Anna,但是Anna的手续办理也需要10个星期,这10星期Ireign以4万元请了一早一晚两位看护员轮流照顾爸爸,直至Anna获批来港。

 

【根据2009年数字,全港安老院共聘用约9,800名护理员,当中约有9,100名属本地雇员,其余为从内地输入劳工。】

Anna来港前,在印度医院当护士,来港以后她也以为自己的身份也是和护士差不多的caretaker。每一天,她需要为Ireign爸爸量血压、体温、脉膊、血糖指数、换尿片,留下生命纪录,老人家卧床一年容易有压疮,Anna不断为他转换卧姿和按摩,Ireign说爸爸去世前也没有压疮,“屁屁仲系好靓”。

 

Anna称呼Ireign爸爸为Sir,初时Sir经常发脾气,她以为Sir不喜欢自己,“Sir和我爸爸年纪一样,但是我爸爸不需要别人照顾,什么也可以自己做,后来我开始明白Sir的情况,他的脾气来自他的病,他需要别人给他支援。”Anna所能给的支援也很有限,例如有时电视机坏了,两个人会一起研究修理。拔了鼻胃喉以后,Sir的病情曾经比较好,可以下床教Anna煲粥。Anna说,“Sir离开以后,我们经常在梦中见,我很抱歉自己不能令他继续活下去,但是我现在已经要照顾下一位Sir了,我想我会在忙碌中慢慢康复。”

 

Anna手写的生命纪录,纪下Sir每天的血压、血糖、饮食等情况。(潘思颖摄)
Ireign为本地看护准备的中文版独家照顾手册。(潘思颖)

Anna聊说的尽是好话,明知道海外护理员的人工低于本地差不多14倍,她也觉得要感恩能够为神照顾他者。唯一令她有微言的是她来港工作的签证是家佣(Domestic Helper),而不是护理员 (Caretaker) 。“来香港前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做护理员 ,直至我收到雇主合约,才看见上面写的是Domestic Helper Visa。我觉得很伤心,一直以来我都尊重护士这个专业,一个有风险又有承担的职业,至少要给我们一个认证,而不是将我们视为家庭佣工。”

 

Anna的中介公司解释,香港没有护理员的签证,海外护理员只能使用佣工Visa来港工作(Foreign Domestic Helper/Worker visas),假期安排和其他福利依照家佣合约,但是因为没有身份认证,海外护理员的工作也有限制,包括所有员工也不得处理任何注射和插喉工作,所以当Sir打喷嚏飞甩喉管,如果Anna有认证,其实可以由她接驳,不必劳师动众又送老人入院多一次。

 

Ireign(右)爸爸去世后,Anna(左)有时也会回到旧居探Ireign。(潘思颖摄)
安老政策应以加强社区照顾为未来发展方向。(林振东摄)

至于安老方案,委员会建议加强社区照顾达至“居家安老”,以分担院舍服务,初步建议人口达17万的新市镇可以有一间长者地区中心,每个新建或重建的公共屋邨也有一间长者邻舍中心,人口达1.5万至2万人的新市镇,在私人屋苑应设一间长者邻舍中心。

18区公众论坛举行的详情,可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