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的智慧】放生反而酿成杀生 科学家如何实行野放计划?

撰文: 吴韵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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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内四宗巴西龟遭“放生”大海,爱护动物协会派员救起数百只;嘉道理农场职员于园馆附近的天然河流,多次捞起数十只已没气息的龟和田鸡。
“慈悲也要智慧”,香港佛教联合会发出通告,劝吁信众放生动物前要了解牠们的习性和所需栖息地。但分清本地与外来品种、咸淡水陆,是否就已经足够?
将动物放归自然是一件美好的事,科学家的野放计划,背后的准备工夫和经年累月的跟进,会否是“智慧”最合宜的示范?

爱协注册兽医陈澧霆每天都为被救起的巴西龟检查,直至牠们健康情况稳定后才可寻找新居。

放生产业化

“我们救到的龟,大多是被浪卷至石隙、防鲨网或冲上沙滩上。救起300只龟,但闻说当日放生的总数是600多只。”爱协高级督察张国基摇头地说。原来早前爱协还救起了17条被放生的盲𫚧鱼,最后全部死掉。张国基指放生的动物种类多不胜数,田鸡、水鱼、草蜢,甚至被咸水草扎着的大闸蟹都有,而在禽流感爆发之前,放生白鸽、麻雀亦常见。爱协督察更曾在屋苑水池、动植物公园等地方救起这些动物,“这些个案更尴尬,到底是弃养还是放生呢?”

每只被放生的巴西龟身上,都被人以漆油画上记号。
这只小龟被救起时已满身损伤且不停流血,濒临死亡边缘。(爱协提供)
不属于香港水域的盲𫚧鱼(尖吻鲈)也有人放生。爱协曾接收的17条盲𫚧鱼最后全部死亡。(爱协提供)
爱协在这两个月来共接收了358只龟,当中部分由救生员救起。(爱协提供)
本港部分街市设有放生用途的海产出售。
爱协高级督察张国基认为放生活动有产业化趋势,协会正与政府部门商讨是否需要立法规管。

放生造成生态灾难?

 正如爱协所指,在禽流感爆发前,不少人放生雀鸟,嘉道理农场也接获不少个案通知,但动物大多都救不回。另一位嘉道理农场发言人指,由于放生雀鸟通常体型细小,牠们原本生活在野生环境,但被人捕捉再贩卖放生,运输途中可能染病或变得虚弱。放生后短时间内就会死,难被救起。

 放生动物大多死去,那现时香港生态是否已因放生而导致失衡?嘉道理农场发言人表示现时相关数据不全。“香港未有人研究放生为生态带来的影响。虽然说被放生的麻雀、田鸡通常挨不过几天就会死亡,但牠们身上或带有病菌,要是野鸟或其他蛙类接触到尸体,可能也会受感染。而原生于北美洲的巴西龟,其适应力则很高。巴西龟在欧洲的野生环境中能活下来,牠们什么都吃,鱼仔、虾仔等,身上或有寄生虫,对生态破坏力较大。”

前两年起,不少人到嘉道理农场附近放生,园馆到处张贴劝阻告示。(嘉道理农场提供)
Yorkie发现园馆附近有人遗下四袋困在网袋里的田鸡(虎蚊蛙),全被挤困至满身伤痕。(嘉道理农场提供)
被放生的田鸡大多虚弱,这照片反映出牠们的悲惨下场。(嘉道理农场提供)
人工饲养的田鸡大多来自泰国或中国,牠们没有野外生存能力,放生后虚弱得活活饿死。
嘉道理农场指,被放生的雀鸟有七成机会死亡。(嘉道理农场提供)
这水潭的河水自大帽山流下,贯穿农场范围,当中更有不少珍贵的原生物种,信众在水潭放生或会破坏当地生态。

科学野放需持续跟进

受伤的动物由兽医治疗后会按情况野放,或复育濒危动物再野放,后者动辄几年至几十年准备和跟进。到底科学家的野放,要有几多重深思熟虑?

重新引进绝种浮蛙,可行吗?

香港自然生态论坛成员Ken修读研究生时,曾协助研究能否为香港重新引入生活于湿地、水稻田中的“尖舌浮蛙”。香港的尖舌浮蛙于1995年绝种,而中国韶关、印尼、泰国、缅甸仍寻获牠们的影踪。为探究引入外地浮蛙的可行性,Ken曾远赴外地捉蛙。“深夜在野外捉蛙数小时,蛙女特别少,十只中只有一只是雌性。” Ken主要负责研究浮蛙的基因及量度其特征,他发现中国的浮蛙颜色较浅,印尼的则较深色,而且当地位处热带地区,浮蛙能全年繁殖,Ken估计其基因上应有相当分别。“现时将有关资料寄到美国进行检测,以查证浮蛙是否不只一个品种。若将某地的浮蛙带回香港野放,但两者是同属但不同种,却又能与香港的浮蛙能够交配繁殖,便会衍生出亚种,渐渐取缔香港原来浮蛙的基因。我们希望能保留本地原生和古老的物种。”

Ken曾经在香港金鱼街发现印尼浮蛙,不少人会买这些青蛙来喂观赏鱼龙吐珠,Ken便买下数十只浮蛙放在研究所观察。浮蛙一直安然无恙,直至去年冬天,有一晚气温骤降至三度,所有浮蛙一命呜呼。“香港的天气太冷不适合印尼浮蛙。浮蛙需要有水的地方,而香港的冬天雨水少,农田一干,浮蛙便难以生存。”引入一种物种,单是研究其基因便需时3年,香港亦未必能提供外地浮蛙所需的栖息地。虽然最终香港未必会引入尖舌浮蛙,但从Ken的研究却体会到研究引入物种有多困难。

在团体经常放生的水潭中,发现不少香港原生动物,例如这条“香港蝾螈”,现时正值繁殖高峰期。
七星鱼原为香港常见鱼类,但因河流污染及生境破坏,已日渐少见。
生活于香港河溪的海南沼虾,有一对强而有力第二螯足。单是这个小小的水潭中,就发现了十多只。
海南蜷螺是香港常见的淡水螺,是大头龟和紫啸鸫的猎食对象。
异𫚭全身淡粉红色,体侧中央位置有明显的黑色条纹。牠们食量很大,喜欢吃无脊椎生物和小型鱼类。
即使细小的变色树蜥,也各有休息的树枝。大自然一切都有规律,如野外突然增多动物,便可能会使生态失衡。

科学化宗教野放

宗教自由和生态保育同样重要,台湾数年前开始推动修订《野生动物保育法》,规管放生行为保护生态。除了立法规管外,还有其他方法能解决对立情况吗?

先科研 后祈福放生

 台湾更加将放生与保育来一次合作,林务局、中央研究院和佛教僧伽医护基金会共同制定了放生的准则,并且在大台北、桃园、高屏以及澎湖等地区,规划和实施放生活动。放生之前,当地中研院学者需要评估生物的体重、身长、身心状态,还要寻找适合的地点,及按季节和气候决定放生日期。中研院指野放后,会持续监测5至6年,以了解动物是否适应新环境。

早前台湾救起一批走私至中国的原生食蛇龟和柴棺龟,林务局邀请特生中心的专家,向参与的信众进行生态教育讲座,讲解两种龟的习性和危机,然后由法师带领信众诵经,为这些龟进行三皈依后放生。

台湾宗教团体亦改以其他保护动物的方式行善。福智佛教基金会便与林务局合作,成立“护生教育示范园区”,兼顾护生和保育。园区前身是牧羊场,现时收容了450只羊,还有被弃养的鹦鹉、苏卡达象龟等。园内更营造生态湿地,种植蝴蝶、鸟类所需的乔木和灌木、食草植物等,湿地吸引各种动物如红冠水鸡、小䴙鹈筑巢和繁衍后代。

由香港海洋公园保育基金与城市大学合作推行“马蹄蟹校园保母计划”,让中学生照顾马蹄蟹,包括量度及记录体重和身长,录取数据作研究用途。(海洋公园保育基网站)
刘惠宁博士为了拯救小树蛙,花了7年时间研究、繁殖、寻找适合栖息地再野放。图为渔护署职员进行跟进调查。(渔护署提供)
由中学生照顾的马蹄蟹,当牠们长大后,便会野放大海。(海洋公园保育基金提供)

香港太少复育研究

 爱护动物协会指已经相约渔护署及警方商讨有关放生的事情,亦会参考台湾法例及接触本地宗教团体,尝试透过教育劝阻市民放生。“香港暂时未有法例规管,《残酷虐待动物例条》较难搜证和提告,如循《野生动物保护法》则要再研究。”

嘉道理农场亦认同就动物福利和生态保育而言,应该商讨立法,并参考台湾,放生须由政府批准品种、数量及程序。但放生活动转为与科学家合作,嘉道理农场发言人就认为香港的地方细,未必有足够的栖息地野放动物;相比台湾,香港亦较少科研培育野放物种。

现于大屿山、新界东部等6个地方可发现 卢氏小树蛙的踪迹。(渔护署提供)
海南的尖舌浮蛙比印尼的更接近香港品种,但Ken仍要核对其基因与本地品种是否相同。(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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