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示威者的恐惧与坚持 为什么选择冲击立法会?(二)

撰文: 廖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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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大专毕业的Danny(化名),积极参与整场反修订《逃犯条例》的社会运动,再三走在示威前线。7月1日,他随其他示威者冲进了立法会大楼。当日下午,示威者冲破立法会议员入口,再转战俗称“煲底”的立法会大楼示威区,撞破立法会正门的数道玻璃门。冲击历时近六小时,晚上9时,示威者终于从铁闸打开缺口,群众陆续从半开的大闸进入立法会。当时大堂没有警察堵截,闯进立法会的示威者情绪高涨,从内高呼“入嚟啊!入嚟啊!”后面的示威者蜂拥而上。

承接上文:七一示威者的恐惧与坚持 为什么选择冲击立法会(一)

入立法会前经历犹豫与挣扎

此时,在正门外的Danny于电光火石之间产生犹豫:“到底入唔入好呢?开头都有挣扎,因为真系好惊一入去转角就遇到成队人(警察),畀人打返出嚟。”

眼见身边的“战友”一个个闯入立法会,Danny考虑数十秒后,终于按奈不住步入立法会大楼,“我拉埋我个Friend,话我哋要入去啦,𠮶个Moment冇可能唔帮手。”他坦言冲入立法会时并无多想后果或目的,纯粹希望做点事、出点力,“其实好多人都唔知自己想做啲乜,但个心态系谂住点都要出啲力,唔系企喺度就算。”

过百名示威者走入立法会大堂,纷纷找寻议事厅的位置,走上大堂扶手电梯,发现此路不通后走回头,明显毫不了解立法会的布局。当时走廊通道没有灯光,示威者一步步从停运的扶手电梯走到二楼。

对Danny来说,一个警察都没有的立法会,反而弥漫着不安气氛。“感觉系有啲惊,因为入面黑晒,身边又唔系好多人,几十人左右。” Danny说,虽然当时有一点恐惧,但那一刻像豁了出去,“入到去有出返啖气嘅感觉,觉得有啲嘢放低咗。”他解释,一众示威者对冲击立法会期待已久,“‘6.12’3点行动升级,我哋一路杀到去立法会‘煲底’,结果到门口就举旗开枪,最后都入唔到去。”

7月1日,他们终于以各种武力冲进了立法会大楼。Danny随示威群众去到二楼会议厅门前时停下脚步,一个前所未见的心理关口突然浮现,“入面好多记者,好多镜头影住,比较下,我系惊被捕多过受伤。落得去(示威)都遇咗有碰撞,以前久唔久都畀人打两棍,我会惊坐监多过流血。”最后,他没有步入会议厅,只在门外及前厅停留。“好奇怪,我都解释唔到,但如果畀我拣多次,我应该会跟埋入去,就算里面有警察都好。”

在反修例运动中,一些示威者接受和平以外的示威方式。(张浩维摄)

清场

7月1日晚上约10时,警方对外宣称将会短时间内到立法会一带清场,紧张气氛再次在示威现场蔓延,Danny随即戴上头盔、眼罩和手套,跑到龙和道的前线严阵以待。“当时个心态已经比之前磨练咗,听到有警察,我哋第一时间唔系惊、唔系走,而系第一时间着好装备,向有警察嘅地方前进,希望顶到其他人可以走得到。”

“退得好慢,因为记得个承诺系要顶到12点,或者12点几,等立法会入面𠮶班‘义士’可以成功撤退,我地先可以彻底咁走。但好庆幸,喺立法会道‘煲底’出面,听到立法会入面嘅手足已经走晒,𠮶一刻先放心继续撤退,走到夏悫道之后我就换衫走人。”Danny说,“我哋除咗表达诉求之外,仲本住一个信念,就系千祈唔可以放弃同路人。”

警方于7月1日晚上约10时宣布即将清场,示威者在龙和道死守。(梁鹏威摄)

撤出的理由

冲入立法会的示威者未有如台湾太阳花运动一样占领立法院,只是昙花一现,宣读了一篇演辞便离去;立法会外的示威者亦然,当晚未有如之前一样死守到底,当警察推进他们便大举退场。示威者提出的诉求尚未达成,何解急急撤退?“我明白有人想好似太阳花学运咁,留喺入面直到整件事得出成果先撤退。但好现实咁讲,暂时呢一刻香港人未准备到呢样嘢。我哋只系进化到一个地步,大家可以好轻松咁流动占领。” Danny说。

“我哋只可以突然之间霸住告士打道、龙和道一段时间,但系始终死守唔到。而立法会亦系同样道理,我地根本冇咁多人,而好多人未有个心态去死守。死守嘅话只会有更多流血事件同埋伤亡,所以暂时呢刻我觉得只可以‘Be water play smart’。”警方在清场阶段发出数枚催泪弹,群众马上鸟兽散,防线一击即破。

我好荣幸当时可以同成班香港人一齐去参与呢件事,就算之后要承受嘅系坐十年八年嘅话,我都唔会后悔。如果当日我冇选择入去,反而我今日会后悔,因为我冇做到,冇奉献我一点嘅力量。
示威者Danny

事后慌忙“执手尾” 或负刑责仍无悔

即使当晚成功撤离示威现场,但行动无疑是触犯了多条本港法例,冲击前一刻有民主派议员声泪俱下劝阻示威者,奈何青年听不入耳,执意以身犯险武力冲击立法会。年轻冲击者眼神流露出绝望,Danny坦言感同身受,直指青年已经“没有退路”,看着香港这个深爱的“烂地方”沉沦尤其难受,“相信更加多嘅人,唔止我一个,比我更大觉悟嘅人都大有人在。大家都好希望救返呢个地方,本住‘香港人’呢个身份认同,去做呢啲行为。”

Danny又说,现时参与社会运动的成本大增,不论身处任何岗位,是文宣组还是现场支援,都有被捕的风险,因此所有示威者都可以算是“勇武”,“文宣组早几日都畀人拘捕啦,大家都知道有呢个风险,依然选择行出嚟,其实我觉得大家都系勇武,唔需要太刻意去区分。我哋已经由以前唔同嘅派别光谱,转变到𠵱家一个抗争共同体。”他续指,游行虽继续恪守“和平、理性、非暴力”原则,但很多时候都演变成冲突,因此和平游行的成本也大增,“唔需要计较太多,唔使分咁清楚,大家只要知道自己,愿意一齐行出嚟就得,唔使讲勇唔勇武。”

示威者在7月1日冲击立法会。(资料图片/梁鹏威摄)

林郑月娥在7月2日清晨的记者会上提到,将对冲击立法会的示威者追究到底,其后网络上疯传政府即将进行“大搜捕”,Danny也为此做足准备,“当日之后我都掉晒衫裤鞋,换埋张Sim卡……”

“换Sim卡有什么意思?”记者问。

“其实我都唔知……啲人好似话你入到𠮶个立法会入面,佢会查到你个信号,报失张Sim卡就可以叫做消灭痕迹,制造不在场证据咁样,不过都系买个安心啫。”Danny说,早已预料会有人被捕,所以到目前也未感紧张。“就算真系唔好彩到自己,都有个适当心理准备嘅,只系祈求愈少人愈好。”

“有可能畀人告,我明嘅,但始终呢几日见到有好多突破,特别系𠮶一日,系整场运动突进咗一大步。我好荣幸当时可以同成班香港人一齐去参与呢件事,就算之后要承受嘅系坐十年八年嘅话,我都唔会后悔。如果当日我冇选择入去,反而我今日会后悔,因为我冇做到,冇奉献我一点嘅力量。”

上文节录自第171期《香港01》周报(2019年7月15日)《七一示威者的恐惧与坚持 为什么选择冲击立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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