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三十】“八仙过海”区议员领2.5万人屯门上街声援的日子
1989年,八九民运如潮水涌向世界各地。当150万香港市民曾在中环街头声援,远离权力核心的屯门亦有环市大游行,用脚走出史无前例的屯门史。
当老街坊仙游、变节;区议员病殁、淡出,屯门2万5千人游行,成为昙花一现的地区传说,仅得图书馆的旧报纸能证其确切存在。六四30周年,让我们寻找当年的屯门老街坊,尝试拼回被时代遗忘的六四香港一隅。
摄影:郑子峰
退休资深屯门区议员、民协创党成员严天生是那2万5千人之一。严天生当时为民协屯门区议员,他指当时屯门街坊由不同地方聚集,再到友爱邨总集合,沿屯门乡事会路大马路游行。大家经蔡意桥转往屯门邓肇坚运动场举行大集会。当时,蔡意桥还未建成私楼卓尔居;新发邨犹在,屯门还没有西铁站和V City。2万5千名屯门街坊冒暑走上屯门马路游行,手持“全球华人大游行”,一边喊“打倒李鹏”,一边声援北京天安门学生。
屯门区中学曾动员校内师生参与
他指,当年游行主要由多个团体合办,包括民协、汇点、8名屯门民主派议员以及屯门多间中学。“当时多学校参加,因为田家炳戴希立做校长,吴明钦又系沈香林老师”。戴希立当时为仁爱堂田家炳中学的校长; 已故民主派“三料议员”吴明钦当时仍是佛教沈香林中学的老师,两人都曾在校内积极推动师生关心八九民运。故游行队伍中有不少青年及老师,游行在屯门大会堂出发原意就是集合多所中学的师生、教职员。
游行队伍经过安定邨及友爱邨后,队伍的人数多了一倍,不少屋邨的居民都沿途加入游行队伍。
安定、友爱曾是民主派基地
当年,游行在友爱邨总集合,旧报纸说经过安定、友爱两邨后人数倍增。背后原来与当年民主派盘据安定、友爱有关。严天生指,当年包括他在内的八名民主派议员,首次打破以刘皇发为首的传统乡事势力进入屯门区议会,“个时叫八仙过海”。安定、友爱更是民主派的地头。与今天地区政治形势,或叫人难以想像,但一切与当时屯门新市镇发展百无的困境有关。
港英政府虽于70年代发展屯门新市镇,然而屯门学校、医疗、交通配套不足的问题却延至80年代仍未解决。严天生指,当时屯门只有一间诊所,小朋友发烧,要赴荔景玛嘉烈医院。“𠮶时搭的士都去唔到,绿的要去南丰落车,再转红的先去到。”而屯门中小更是严重不足,“当时小学24班加到32班,用埋操场上堂”。
地区问题丛生,因此当时1985年区议会选举时,民主派议员及压力团体便吸纳一批求变的支持者,大兴吴明钦、朱伟彬,友爱蒋月兰、杨淑泉,屯门西南严天生、吴惠祖,屯门东南陈武豹,青山杨美光,八仙因而当选。严天生认为,因此在八九民运时,“八个一齐就多人响应”。
只有口传的屋邨小游行
不过,1989年,屯门不止得一场游行。中大学生报《八九民运二十九周年特刊》曾访屯门街坊关振邦,指出屯门早于1989年5月21日已有游行。当年5月20日,香港曾有4万人冒八号风球游行,抗议北京戒备,当年17岁的关振邦被电视画面触动。翌日,他在安定邨家中听到有人用大声公,呼吁屯门街坊在区内游行,支持北京学生。他因而在屯门出席了人生第一次场游行。
当时游行队伍在安定、友爱绕邨巡游,穿过旧八佰伴(今屯门市广场)往新墟,再到新墟仁爱堂广场集会。不少街坊沿途加入。关振邦坦言,“当时系咩人搞都冇留意”,但他记得当时曾在仁爱堂广场上遇见民主派议员吴明钦。
新西坚毅血统:八九攀山涉水去游行
完成521屯门游行后,组织者呼吁屯门街坊到港岛,参与下午的521大游行。当时屯门交通不便,去港岛只有两个方法。一是乘车到荃湾,再转地铁往港岛。关振邦则随街坊用第二个方法,由屯门码头乘飞翔船到中环,再由港外线码头徒步前往向中环方向 。“当时遮打道已经企满咗人,无人知边度头边度系尾”,17岁的屯门小伙子就这样从屯门走进全港性的521百万游行。“对我嚟讲,系一次好新奇嘅经历,个阵咁大个仔都未试过去北角”。
2万5人传说没落:身故、移民、遗忘
多年来甚少报道触及屯门区的八九游行。30年过去,当年出席游行的屯门人各散东西,有的身故,更多已转换立场。吴明钦于1991年当选立法局议员,却在翌年因血癌离世;当年积极参与民运的戴希立则变身现任港区全国政协委员,严天生亦已于2015年退休,如今在屯门办书店合作社。
热心街坊曾为民运上街 今为稳定选择遗忘
访问之初,严天生曾尝试找回当年积极参与的街坊。惟有街坊或仙游或移民,健在街坊已拒绝再谈六四。六四事件血腥镇压收场后,屯门人曾在屯门大会堂举行一星期悼念晚会;严天生其后曾办民主学习班,继续吸引关注民运的热心街坊参与,“今日佢哋会对非建制好多不满,觉得DQ、反占中、移交条例系啱”。“佢哋接受个大陆个套觉得要安定,唔好搞咁多嘢啦”。严天生慨叹,中国的宣传做得太好,令街坊认同中国繁荣就足够,宁放弃基本人性。“对中国,觉得贪污紧系有,佢哋合理咗件事”。
面对同路人或移民或变节,当年屯门大游行的2万5千人还剩多少?严天生始终坚持,他认为是原则和信念的问题:“我哋自己当年上街,屯门又有,出面又有。转軚唔只系对死难学生问题,而系我哋当年自己做错?”他认为当时学生反官倒、反贪污腐败无错,“我觉得系正确,呢个系信念同原则问题,所以我好鄙视啲人,比如谭耀宗当年支持民运,依家做咗政协啦。”
六四那年,严天生曾与屯门街坊一起环绕半个屯门游行;30年后,曾把平反六四加入竞选政纲的他,近年不时因脚患而无法出席六四游行。但他每年仍出席六四晚会,于他来说,这是最基本的悼念,“好过你连最后一点烛光都无埋,活在黑暗之中,我承认悼念依家可能冇咩作用,但至少可以令世界每年呢一日都见到有六四呢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