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宿】妻女探望㓥房难容 清洁工一家寄居天桥:最紧要在一起

撰文: 柯咏敏
出版:更新:

在闹市行人天桥一隅,圆木椅、行李箱、木楼梯等家俱乱搁在花盆之间如同垃圾,十多个盆栽整齐排列成两行,中间留有一条通道,陈女士称那处为“门口”。花盆为门,泥土上的绿叶仿似是帘子,遮掩著后方的白色“小屋”。
途人对垃圾堆不屑一顾,这却是陈女士一家三口“暂借”来共聚天伦的中途站,为何不租住房子呢?“租金太贵了,每晚要三四百元,我宁愿把钱花在女儿身上,让她吃饱,所以先暂时住在这里。”
早前英国经济学人智库公布2019年全球生活成本指数,香港跟巴黎及新加坡并列第一——我们叹息著物价高涨的同时,有一家三口甘愿以街道为家,车声为邻,换取短暂团聚的时光。
摄影:高仲明

陈女士与女儿为了拜祭家公来港,但难以负担房租就于天桥“暂居”十天。她最希望能一家团聚,碍于房租问题有机会再次跟丈夫分隔两地。

当我们在“门口”张望时,有名束著辫子小女孩从屋子里走出来,从后跟来的妈妈喊道:“不要走远啊。”身穿黑色运动服的妈妈拿著裙子,跨过置在屋子前的木床架,打算跟女儿到附近的足球场厕所洗澡,然后再回来睡觉。

这晚是她们的第十夜。

46岁的陈女士跟女儿持旅游证件从广东来港,拜祭早前离世的家公,更重要的是与丈夫团聚。同是40多岁的丈夫于两年前只身来港工作,因半年前回乡处理丧事而失掉长工,及后只能依靠一份清洁散工维生。陈女士和女儿还未来港时,丈夫独自租住㓥房度日;但房子难以挤下一家三口,丈夫便找来行人天桥上的屋子与家人团聚。

陈女士身型瘦削,样子清秀,她蹲著床板上,说话时双眼离不开在花盆间玩耍的女儿。十天前,她们还居于内地的房子,有电视、床铺、浴室;但十天后却睡在天桥上,陈女士摇著头说:“没办法,在深水埗租房子一晚要四百多元,太贵了,我舍不得,宁可给女儿吃好一点。”她解释,丈夫失掉长工后收入不稳定,未能负担起㓥房租金予一家三口居住。

丈夫轮班工作,工时每日十多小时,妻女正准备外出时,丈夫正在里面休息。纵然睡在街头,陈女士却没有一丝怨言,她微笑著说:“没后悔,知道先生已经尽力了,他每日会给我们约三至四百元作生活费,他赚多少我没有问。男人嘛,也要顾他的感受。”

陈太太每晚会到附近的足球场厕所洗澡及洗衣,之后便会回来睡觉。

天桥游乐场

每天早上八时多起床,陈女士用在公厕打来的清水洗面刷牙,然后带女儿到附近的食店吃早餐后,下午有时跟女儿在公园游玩,有时则让她留在天桥上自娱自乐。一日只吃早晚两餐,陈女士解释说女儿食量少,她可以吃女儿剩下的饭𩠌。

女儿:“这里太小了,我想回家。”

白天游走街头,晚上睡在天桥,陈女士对露宿的生活仍处之泰然,而女儿更视周旁的垃圾堆为游乐场,途人为玩伴。女儿会躲在花盆间跟妈妈捉迷藏,或拿起地上的项链把玩,更不时逗途人说话。陈女士没好气地说:“有次途人拖著小狗经过,她就走上前问对方‘我可以摸摸看吗’?”天桥的环境于女儿眼中甚有新鲜感,但每当她回到屋子里睡觉时,经常跟妈妈诉说想要回家。“妈妈我告诉你,这里真的不好。”“为什么不好呢?”“这里太小了,我想回家。”

女儿对“新家”甚为好奇,她时常在花盆间游玩。

面对女儿的抱怨,陈女士收起笑容,垂下头来呢喃说:“在这里住,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始终不是自己地方,对女儿也不好,如果仍没有房子租得起,我们也会回去了。”

长期病患 生活艰难

谈到六岁大的女儿,陈女士总是面带笑意,源于这一切得来不易。跟丈夫结婚后一年,陈女士怀上了女儿,但高龄产妇甚具风险,当年产子时更差点掉了性命。“生她的时候大量出血,差点难产,休养了很长时间,身体亦出现了问题。”陈女士说,在内地产子平均洗费约五、六千元,她却花掉了四、五万,“我现在有高血压和糖尿病,要长期食药,这几年的生活的确较艰难。”

天桥旁堆积了不少杂物,但陈女士只带了数件衣服过来,其余的家具早已搁在这里。

“最紧要一家人在一起”

即使花了一笔金钱,但内地生活简朴,陈女士与女儿的生活未算富裕,仍未愁吃住。可是,丈夫因工作连年身处异地,导致一家人长期分离;然而,妻女来港后能够相聚,却连基本的生活条件也不能满足——为何一家团聚的代价竟是流落街头?矛盾如同一束死结,陈女士未懂得解决前,只能乐观面对:“工作有不同阶段,要给时间丈夫打拼,他说在香港有多点机会,能赚多点钱给家人。我们吃一点苦没关系,最紧要一家人在一起。”

陈女士说丈夫工时长,需轮班工作,但每当放工后看见妻女总笑逐颜开。共聚天伦的时间短暂,陈女士计划于月尾回乡居住,让女儿继续上学,但这并非她所愿:“如果解决到住的问题,我当然想留在香港,但长久住这里都不是办法,唯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