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补老师】不能太过称职的演员:令家长和孩子都能成长的中间人

撰文: 卢君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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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全职私补,三年前从中大中文系毕业的嘉仪也面对不少挣扎。最令她踌蹰忐忑的,是觉得自己身份是老师,虽然学生们叫她做姐姐,但自己内心亦有了一份责任感。但在她眼前的,无论是出身中产家庭的“离地少年”抑或无家可归的基层孩童,他们都经历著他们小小身躯难以承受的困苦。她看到的00后孩子都不快乐,“但其实我能做到的只是分享经验,鼓励他们独立思考,做出自己认为最好的决定。”
摄影:杨晴、受访者提供

富裕父母要求高 孩子抗压力低

另一边厢,嘉仪有不少学生来自中产、富裕人家。因为工作,嘉仪每天出入、穿梭豪宅、华丽屋苑;而她自己的家,却不一样。居于400多呎居屋,多年与姊姊同房,弟弟做“厅长”,她总是待家人工作上班了,家中方能有多点空间、安心写作——这个坚持了好些年的创作习惯。而,即使她当上一个全职的私补老师,在成长过程中,嘉仪从没补过习,其中一个原因是家境无法支持费用。她眼前学生的父母,却很乐意为子女花钱补习、游学、学乐器等,对子女的未来有完整的愿景与规划。

来自这些家庭的学生普遍十分乖巧,有女孩子连去邻近大厦补习,到达后都要打给父亲报平安,否则父亲会担心女儿安危。在他们的世界中,欠交功课、迟睡已经是很叛逆的行为。其实近年学生抗压力低,容易有轻生念头,部份也是由于他们生活于太安逸的环境之中,对外面的世界、真正的苦难几近毫无概念。成绩下滑、达不到父母要求,可能已经是他们经历、甚至认知上最大的灾难。

一位小四男生在最初几次补习中,都不断对嘉仪说,觉得生活毫无意义,随时都可以死去。这学生说不明白为何要做这么多练习,她会回应其实自已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替学生补习,有时侯也不想补:“有时要跟学生一起骂,让他明白有人跟他站在同一阵线,都是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嘉仪认为现代社会有著不健康的风气:“父母都要求子女成功,偏偏他们对于成功的定义狭窄,也吹毛求疵。他们要求子女同时做到成绩优异、成熟、自律、比他人特别、体育或艺术中,要有一项擅长的技能。”能够同时达到上述标准的,在学校、社会上也寥寥无几。在过于苛刻的要求面前,孩子根本无法建立自信和认同,更多时候只有挫败。

“有时要跟学生一起骂,让他明白有人跟他站在同一阵线,都是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她说。

补习老师:父母与子女的中间人

现代家庭关系失效,好些中产家长都会找私补老师作为跟孩子沟通的中间人。嘉仪就是这么的一个中间人。她既让学生在自己面前倾吐出不敢、不想对父母说的话;也安抚父母在子女反叛时感受到的陌生、不安,让他们尝试了解小朋友的世界。未必有助于和解,但至少能加深理解。

曾经有一个女学生,给嘉仪的第一印象是没礼貌,不懂与别人相处。敲门不应门,当别人的时间不是时间般;想向嘉仪借电话打,这位女学生会直接说:“畀个电话我打。”直到与她母亲见面,嘉仪恍然大悟。那母亲开口便骂,总要找些事情骂女儿,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她曾与这位母亲沟通,但要改变三、四十岁的人的既定想法并不容易;她遂转而跟女学生聊天,补习期间问她对母亲的感觉。“初时也不肯讲,后来慢慢透露自己对母亲的憎恨、愤怒。我不知道她俩后来有没有私下倾谈,那位母亲的确减少在我面前骂女儿。我觉得在那个时刻,即使我无法帮助学生逃离或解决问题,也希望她过得好点。最初她对母亲的愤恨,到了一个对她自己亦有负面影响的地步。”

一位不能太称职的演员

嘉仪不少大学同学尝试在教育体制中力挽狂澜。问到她为何不当教师,她自问没有这种心志,对教育没有远大抱负。在补习中不论是知识抑或其他方面的交流,都是想学生有多点经历:“希望他们在与我的相处中,能有多一点成长。但每个人与其他人的相处,其实都是这样,都能令人成长。”

“我像个不称职的演员,在大多数时候,会符合家长子女对补习老师的期待。不过不能太称职,因为会减少真摰的交流。当他们在某些时刻,认知到原来我并不特别高尚,跟他们一样是普通人,他们就会跟我做朋友,与我分享更多故事。在补习生涯中,这种触碰是最为珍贵的。”

嘉仪认为基层学生在学习上受到资源、成长与生活环境制肘(杨晴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