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领军建多项大型基建　资深工程师：超支、延误非本港独例

高铁超支、机场第三条跑道超支、港珠澳大桥延期超支，近年一提到基建工程，“超支”、“延误”四字不绝于耳。曾带领团队兴建昂船洲大桥、港珠澳大桥、将军澳跨湾大桥等多个标志性项目的资深工程师胡醒楠（Naeem Hussain）表示，本港大部份工程都能按时完成，亦无超支的情况，惟本港地形复杂，工程期间难免有“无法预测的困难”，需要付出额外时间处理，强调香港并非独例，海外基建项目超时、超支的情况更严重，直指外界有关批评是对工程毫不了解的妄下判断。惟他坦言，本港土地情况复杂，但却订下“进取”的工程时间表，或有检讨的空间。

奥雅纳（Arup）董事、全球桥梁工程总负责人胡醒楠今年踏入81岁，是集团内最年长的工程师，但他说话时中气大足，亦不时跳跳紥，与年轻人打成一片，完全不像已踏入退休年龄逾廿载的“伯伯”。具备工程和建筑学历的他，在90年代尾来港，参与本港的工程，数十年后仍不言休，至今仍活跃于工程界，是奥雅纳全球桥梁工程总负责人，去年底通车的将军澳跨湾大桥亦是出自他手笔。

入行逾半个世纪，胡醒楠设计的大桥作品散落在世界各地，但令他最自豪的是在2009年通车的昂船洲大桥——一度有望问鼎世界纪录，成为全球最长的斜拉桥。

将时间回拨至1999年，胡醒楠忆述路政署当时认为青马大桥等的悬索桥（suspension bridge）太多，希望兴建一条过千米的斜拉桥（cable-stayed bridge），打破当时日本多多罗大桥（Tatara Bridge）890米的世界纪录，故委托奥雅纳进行可行性研究，发现即使斜拉桥长逾千米，仍可承受台风，便举办大桥设计比赛、推展工程。

他表示，昂船洲大桥不止长，连设计也费尽心思：“你看着塔顶，是不锈钢制成的，在傍晚或清晨，太阳出来的时候，会闪闪发亮，看起来非常、非常独特，伴随而来的，是一些非常美好的建筑光线（very nice architectural lighting）。”

不过，耗资37亿元的大桥，原订在2008年6月启用，但受天气影响，延误10个月才落成，被内地的苏通长江公路大桥追过，首先打破世界纪录（现时为世界第二大）。在胡醒楠的字里行间亦感受到，他对此感到可惜，但仍不减其骄傲，在他心目中，昂船洲大桥仍然是他心中的首位。

我兴建过很多桥梁，但这对我来说，是取得重大突破的大桥，在我甚至整个香港而言，昂船洲大桥是最重要的大桥，与前人所兴建的大桥截然不同，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是我做过最好的桥梁之一。

他续指，昂船洲大桥在过去14年，一直是世界路桥工程的指桥，成功通过作为台风地区的严格标准，令工程团队能走出香港，承建苏格兰的昆斯费里大桥（Queensferry Crossing），打破世界纪录成为全球最长的三塔斜拉桥，其团队的作品亦遍布加拿大、美国、文莱、菲律宾、马尔代夫等地，现时香港已与英国齐名，成为奥雅纳的桥梁中心（bridge center）。

胡醒楠领导的桥梁工程团队一次又一次向世界纪录进发，但他却表示，不论大桥、短桥亦同样重要，团队需要在种种限制下，因地制宜、寻求突破，即使经验老到，但每次都要从头学起：“你要视乎地点、客户的预算，因应有关环境，审视眼前的选项，然后选出最适合特定选址的设计，这就是设计，所以每当你建造一座新桥时，就会像一张白纸。”

▼2022年11月15日　俯瞰将军澳跨湾连线路▼

他带领的团队，近期最触目的项目大概是将军澳跨湾大桥，团队再一次在路政署和土木工程拓园署的要求下，制作出不一样的大桥。

你从将军澳望过去，它就像一只蝴蝶，我们将他称为‘蝴蝶拱桥’（the Butterfly Arch），虽然它并不大，其跨度只有约200米，但对香港而言，这是不一样的，这是另一条兴建过程中我十分享受的大桥，我希望市民看到这条桥时亦会感愉悦。

▼2022年11月15日晚　从山上望向将军澳跨湾连线路夜景▼

近年本港大力开发新发展区，是基建工程的另一个黄金时代，惟多项工程接连传出超时、超支等丑闻，胡醒楠有份参与的港珠澳大桥亦超支103.5亿元人民币，致港府要向立法会追加15亿元，为超支费用“夹钱埋单”。工程超支、延期的新闻不断，惹来土地勘察失败、前期功夫不足的质疑，令外界对本港工程失去信心，更以“大白象”、“小白象”嘲讽多项工务工程。

面对外界的批评，胡醒楠却对此忿忿不平，直指外界“不懂行内事”、对工程生态欠缺认知而妄下判断。他解释本港的地形多山且崎岖不平，土地状况（ground conditon）复杂，对工程构成难以预测的挑战，“大自然就是大自然，有时当你兴建隧道等工程时，你可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问题，你必须要处理它。”

他强调，其团队负责的大部份工程都按时完成，惟个别工程因难以预测的困难致延期、超支，却惹来社会抨击。他续指，本港并非工程超时、超支的独例，并举例指英国的横贯铁路（Crossrail）更要延期18个月，比香港更严重，可见香港是效率之都。

若你想作出相关批评，你亦要与世界同型别工程比较，你便会改变想法，再判断我们（的工程）是否延期，所以请先放眼世界，再告诉我谁比我们做得更好吧！

虽然本港工程有效率，令本港能领先英国、美国等西方国家，但他却坦言工程时间表或过于进取（aggressive），有检讨空间。

我认为这些批评是对项目欠缺了解。我们的工程时间远低于世界其他地方，你可以说这是十分进取的时间表，我们不应如此进取，我们或许要为每个工程预留更多时间，这或许并非坏主意，对吧？

过去数十年，他与团队携手解决一个又一个难关、跨过一个又一个争议，胡醒楠在访问中，多番强调一切都是团队共同合作的成果，齐心合力让团队能走向国际，承建海外多国的工程，让有兴趣走出香港的工程师，跻身海外的工程，将本港的经验带到更远，认为此举是挽留人才的关键：“为了留住、鼓励这些人才，他们需要参与他们梦想中的项目，所以我们希望夺得世界各地的大型项目，让我们能保持毕业生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