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直击】一周五宗袭撃 4港人淌血 德国人冷静面对创伤
过去一周,德国五度淌血。先是驶往维尔茨堡(Würzburg)的火车上,发生斧袭事件,导致四名港人受伤;接着是惊心动魄的慕尼黑购物中心枪击案、叙利亚难民持刀袭击孕妇、酒吧引爆炸弹、病人医院枪击案。一周五宗袭击,四名受伤港人虽渐好转,但仍有一人昏迷,德国局势,令香港市民听得人心惶惶。然而,《香港01》记者在德国直击,感受到的却是一份冷静面对创伤的文明:德国人对国家安全的坚定信心,人民生活如常,“若你害怕,便正中他们(施袭者)下怀”。部分袭击案跟难民有关,但当地大部分人对媒体大肆报道施袭者的难民身分不以为然。曾经,柏林围墙阻隔东德、西德无数家庭团聚,令上一代的德国人,能理解难民的感受。撰文:吕凝敏 摄影:陈焯𪸩
7月18日,一列驶往维尔茨堡(Würzburg)的火车上,一名17岁阿富汗青年持斧头向一个港人家庭施袭,事件中四人受伤,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IS)其后承认袭击。
经过12小时的长途机程后,《香港01》记者在20日清晨抵达法兰克福机场,随即与受伤港人的家属以及入境处职员前往医院了解伤势,由于4名伤者分送3间医院,其中三女邱晓桐所住的医院位于纽伦堡,与其余留医维尔茨堡的伤者,相距一个小时的火车车程,家属来不及伤心,便要为探病而疲于奔命,寝食难安,面容憔悴。
乘搭事发火车线 德国人比想像中冷静
翌日,忧心忡忡的家属继续舟车劳顿在三间医院中穿梭,进入医院时,家属总是紧握亲友的手,互相扶持。两名重伤者的主诊医生透露,欧阳志坚仍陷入昏迷状态,需至少两星期观察,日后亦须面对创伤后遗症等心理问题,此时,邱父情况转好,已毋须靠呼吸机维生。
欧阳志坚胞妹美芬接受访问时表示,哥哥脑部受重创,担心日后康复路漫长,家中顿失经济及精神支柱,对欧阳家来说是双重打击。
维尔茨堡火车月台上,人来车往,乘客对刚发生的惨剧虽有所闻,却没有恐惧,“德国治安很好,我们不会因此避免乘搭火车”,这是记者在月台上听得最多的一句说话。不论是德国人还是旅客,均比我们想像中冷静。
记者在纽伦堡采访,回程维尔茨堡的火车上,一对险登上出事列车的斯里兰卡裔的德国姊妹表示,对港人在旅途中受伤感到难过,但强调施袭是个人问题,将矛头指向难民,是不公平的做法,二人表示,人们必须怀有信心,“若你害怕,便正中他们(施袭者)下怀”。
德警未如期向家属交代案情
德国人面对意外处变不惊,才刚回过神来,慕尼黑却传来枪声,一名土生土长的伊朗裔青年,在奥林匹亚大型购物商场向儿童及青少年扫射,快餐店内外血迹斑斑,断送10条年轻生命。由于曾经传出在逃凶徒不只一人,警方入夜后将慕尼黑陆空大封锁,前往慕尼黑的火车突然在纽伦堡停驶,紧张的气氛沿着列车轨迹渗进维尔茨堡。
慕尼黑枪击案翌日,传来枪手已死的消息,奥林匹亚地铁站却仍未解封,《香港01》记者赶赴现场,当时至少有20部警车及约50名荷枪实弹的警员驻守,封条随处可见,上百名当地与外国记者在封锁线边缘报道新闻,多名前来献花的市民难掩悲伤,哀号处处。
记者到外国采访,感受到两地警方处理灾难现场时的不同,德警见记者屡次欲接近凶案位置拍摄,不但没有阻止,反故意放慢脚步,在完成拍摄后才请大家离开。封锁范围其后逐渐收窄,前来悼念人士送上鲜花及心意卡,不同宗教背景的人,此刻一同祈祷,有小孩带来毛公仔,希望惨剧的年轻死者早日安息,现场不时传出痛哭声,有德警上前安慰悼念人士,并恳请摄影师不要“举机”。
雨点纷纷落下,洗刷仇恨留下的血渍,而点点烛光却不灭。德国人,总会以一份冷静,来面对突如其来的创伤。
右翼自感优越不满难民涌入
周日(24日)傍晚,记者在维尔茨堡的市场广场(Market Place)遇上右翼政党“德国另类选择”(简称AfD)站台宣传,大批左派支持者在台下反包围,高呼“欢迎难民”的口号,左翼人士表示,难民只要学好德文,便能融入社会,德国政府亦有多项措施援助难民,不满AfD的政纲令社会撕裂。
另一边厢,在台下默默支持AfD的右翼分子,挥动国旗,对身为德国人感到优越,认为过多的难民涌入,容易破坏社会安宁,指着栏外的左翼人士,指他们是恐怖分子(Terrorists),并好奇港人如何看待火车袭击案中的凶徒。
在示威期间,记者认识了一名24岁叙利亚难民青年Assef,他高举难民(Refugees)的旗帜,声嘶力竭地叫喊口号。他于周一(25日)邀请记者到访家中,谈到前来德国的目的,他表示不只为了逃避家乡的战乱,“在叙利亚,像我这个年纪的青年,毕业后便须服兵役,意味着要上战场杀人,我不想杀人”,故选择到德国开展新生活。
他们可以不喜欢难民,但不能宣扬种族歧视,这令我很生气。
难民:柏林围墙 令德人理解飘泊异乡之感
对于过去一周德国发生连环袭击,Assef对事件中的死伤者表示难过,“但不能总是扯上难民问题,每个国籍都有坏人,那些将难民一概而论的人,根本没有与难民相处过”。被问到德国对难民如此宽容,是不是从历史中汲取教训,Assef坦言对德国历史并不熟悉,但有曾经历过东西德时代的德国的长辈告诉他,柏林围墙阻隔无数家庭团聚,不论在东西德生活的人,均有飘泊异乡之感,故上一代的德国人,能理解难民的感受。
谈到在德国的生活,他面露笑容表示,“从没有遇到一个坏人”。德国政府对难民的援助令Assef赞不绝口,但若所有在德难民均生活无忧,他们的仇恨又从何而来?在偏远郊区生活的难民,社区服务不足,在融入社会前,遇到心事难以倾诉,德政府能否照顾他们的心理需要?德国近年面对人口老化问题,大量难民入境,可填补低下阶层的劳工空缺,人文关怀背后,是否包含经济效益?若袭击持续,被指是“难民之母”的总理默克尔(Angela Merkel),未知会否在明年大选前抵受不住压力,收紧对难民的宽容政策。德国人坚持以人文关怀对待众生,在乱世中,又是否能够站得住脚?
现在只知哥哥是第一个受到斧头袭击的人……而且他脑部受伤,很担心哥哥日后的后遗症。
记者手记︰口罩遮掩不了通红的双眼
记者从新闻得知有港人家庭在德遇袭,还来不及消化德国形势,便需执拾细软赶赴机场。由下机开始,一众记者便拖着行李箱及器材,跟随家属到三间医院探望伤者及访问医生,几乎24小时没有休息。德国医院保安严密,除家属外,院方坚拒其他人探病。
虽然疲惫不堪,但与家属相比却微不足道。邱家六口本来乐也融融,迎接二姊英国婚礼,却天意弄人,3人在德国火车遇袭受伤;重伤的欧阳志坚是家中经济支柱,对妹妹美芬来说,更是长兄为父,由下机至今,美芬面容仍是憔悴。
每天早上,记者需趁家属出发探病前,拿着相机捕捉他们出入医院一刻,惟有一次,记者与他们同坐一部升降机,他们垂下头,口罩遮掩不了通红的双眼,美芬的声音更是沙哑无比。一周后,家属陆续回港,惟伤者返港的日子仍遥遥无期,维尔茨堡阳光灿烂,4位留院的伤者却仍困在白色巨墙内,尤其昏迷中的欧阳志坚,妹妹每天也期待他醒来,一起欣赏古城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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