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评】克什米尔冲突再起 印巴两国有几多新仇旧恨?

撰文: HKIR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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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民彧(香港国际关系研究学会研究助理)

近月印度接壤边境地区局势紧张,正当各方留意中印关系发展之际,印度与巴基斯坦因领土争议再次关系恶化,双方进行新一轮交火。本月 17 日,巴基斯坦军方指责印度军队越过控制线(Line of Control),在克什米尔的争议领土,尼勒姆河(Neelum River)近 Athmaqam 的地区攻击巴国军队巡逻部队,造成至少四名士兵死亡。巴基斯坦总理谢里夫(Nawaz Sharif)谴责事件,赞扬巴基斯坦军队保持克制,并及时反击挫败印方袭击。

克什米尔是印度北部边界和巴基斯坦东北部地区,而是次发生冲突的Athmaqam地区,位于巴国的管辖范围内。1947 年,印度和巴基斯坦分治衍生了克什米尔的主权问题,两国为此纷争打仗。克什米尔的领土现时大致分为:

西北部分的阿扎德克什米尔(Azad Kashmir)由巴基斯坦控制,而其余部分则被纳入印度领土的克什米尔邦(Jammu and Kashmir)。

克什米尔的领土主权问题一直是印巴两国的磨心,两国各自认为自己完全拥有克什米尔的领土主权。自 1990 年代起,克什米尔邦主权争议更受到境内分离主义挑战,克什米尔人政治气氛变得多元,意识形态愈趋激烈。

克什米尔的领土现时大致分为三部份,西北部分的 Azad Kashmir 由巴基斯坦控制,东南部则被纳入印度领土的克什米尔邦,当中包括与中国有主权争议的阿克赛钦(Aksai Chin)地区。(美国中情局《世界概况》2004)

击毙领袖引发动荡 境内国外冲突不断

印巴新一轮交火所谓何事?这不得不谈在克什米尔邦的极端反印度组织——真主穆斯林游击队(Hizbul Mujahideen)。真主穆斯林游击队在 1989 年 9 月成立,主张克什米尔邦从印度分裂,并入同样信奉伊斯兰教的巴基斯坦。自成立以来,真主穆斯林游击队意识形态激进,被外界认为是克什米尔邦最大的分离武装组织,先后在1990年代被印度、欧盟和美国界定为恐怖组织。

2016年7月8日,印度军队击毙游击队指挥官瓦尼(Burhan Wani),直接引发了克什米尔邦发生的社会骚乱,包括克什米尔人自发的示威和抗议活动,然后,在数天之内演变成对印度政府统治的群众集体反抗。

根据英国《卫报》报道,瓦尼成为武装份子,源于2010年印度安全部队杀死了120名克什米尔抗议人士,而当时 15岁的瓦尼被印度士兵羞辱和虐待,因而决定加入真主穆斯林游击队。在数年间,瓦尼成为克什米尔境内著名的武装指挥官,获得克什米尔青年人的认同和崇拜。生前的瓦尼被社会新生代认为是反抗印度统治象征原因有二:

一、年轻的瓦尼与上一辈组织领袖不同,立场没有过份依赖巴基斯坦;二、他善用社交媒体传播信息,挑战亲印度政府人士,其帐户追随者数量庞大。直到今天,在社交媒体搜寻有关瓦尼的资讯,均不难发现瓦尼在克什米尔的年轻群众中升华为反印度管治、对抗印度民族主义(Hindu Nationalism)的图腾。(读者可在各社交网站平台搜寻 #IAmWani)

因瓦尼的逝世,穆斯林和巴基斯坦的年青人自 2016 至今,持续在克什米尔邦进行抗争。印巴新一轮的零星冲突,显示印度军方禁止克什米尔邦纪念瓦尼,试图以武力防范分离主义在境内持续发酵。

因瓦尼的逝世,穆斯林和巴基斯坦的年青人自 2016 至今,持续在克什米尔邦进行抗争。(路透社)

巴基斯坦对克什米尔邦分离主义一直予以支持,令以莫迪为首的印度政府难以在领土争议上有妥协的空间。2016 年 9 月,谢里夫在联合国大会上称在克什米尔邦的抗争为“intifada”(انتفاضة),大义凛然地要求联合国进行独立调查,和呼吁国际社会以人道主义为名干预血腥镇压。要知道,“intifada”在阿拉伯文意指“摆脱”,在 20 世纪国际舞台最为人熟悉的伊斯兰 intifada,莫过于巴勒斯坦群众在加沙地区反抗以色列政府。

然而,除了巴基斯坦总理在国际社会如此拥护克什米尔邦的集体反抗,就只有巴国国陆媒体和公众表态支持反印度的社会运动。纵使如谢里夫所言,印度军方在克什米尔邦镇压反政府的群众运动犯下反人类罪行、违反人权,但克什米尔邦作为印度领土的政治现实,要求国际社会介入,就必然牵涉印度的国家主权和国内事务。巴国的控诉只能算是与印度政府互相宣示立场,把克什米尔的领土谈判和历史问题维持“零和”状态。

印巴冲突的历史渊源:世俗主义、印度教与穆斯林

自 2003 年的停火协议以来,印巴围绕控制线的交火愈来愈普遍,击毙反抗领袖如果是导火线,那么历史就为印巴双方提供充足火药延续文明冲突。

二战后,大英帝国在世界各地逐步撤出殖民地。英方撤出殖民近一个世纪的印度,希望印度教徒与穆斯林能够和平渡过交接,所以在战后着手开始政治体制的过渡。1945年6月,英国政府邀请印度国民大会党(Indian National Congress)代表甘地、尼赫鲁,和穆斯林联盟(Muslim League)代表真纳(Muhammad Ali Jinnah)等领袖磋商,希望印度教和穆斯林能在南亚共享政治权力。此后,英方建议联邦政府草案,提议把印度分成三个大联邦省区,让西边与东边两个省区属穆斯林,而中间省区属印度教徒。

真纳与甘地,摄于 1944 年 9 月。(资料图片)

可惜,联邦计划被国民大会党否决,使穆斯林联盟和穆斯林剩下独立建国的选择。1自印巴分治的谈判开始以后,印度各地陆续暴动,印度教徒与穆斯林之间互相厮杀,造成数以十万计的死亡。战后的英政府没有余力制止血腥冲突,只能在短时间内移交主权于印巴两国新政府,并在 1947 年依据宗教地域划出国界。然而,1947 年的分界没有解决领土主权问题。当时人口有四分之三为穆斯林的克什米尔宣布加入印度,巴基斯坦以大量穆斯林人口受影响而反对,反之印度则以世俗主义建国、争取继承主权为原则而不愿意放弃所控制的克什米尔地区。印巴两国第一次战争因此无可避免地发生。2

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建国自治理想与宗教文明互动千丝万缕,也令到伊斯兰教在克什米尔邦,不单影响克什米尔人的宗教灵性上,也建构了穆斯林在政治立场上的选择。马利克(Iffat Malik)在《Kashmir: Ethnic Conflict International Dispute》提到,巴基斯坦容纳伊斯兰教使普遍克什米尔人对巴国认知正面;在克什米尔邦生活的穆斯林观察巴国如何对待阿扎德克什米尔国内的穆斯林后,偏向接纳巴国在政治上的统治。3克什米尔邦作为印度管辖领土,是印国境内拥有最多穆斯林人口的州分。马利克特别指出,即使克什米尔人与巴基斯坦人,除却穆斯林信仰以外,甚少共同之处,但信仰与政治的联系潜移默化地使克什米尔的穆斯林远离以世俗主义立国的印度,也为克什米尔穆斯林的分离主义提供了先天土壤。

结论:历史的咒诅 现实政治的计算

犹如世界其他角落的主权问题,南亚遗留下来的历史争议不但未如风逝去,因缘际会下,导火线再次点燃起满布炸药的局面。

上一个月,印度总理莫迪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华盛顿见面。(路透社)

那么,有关克什米尔的主权争议应如何解决呢?上一个月,莫迪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华盛顿共同呼吁巴基斯坦应确保其领土不被恐怖主义组织使用,而美国国务院更对真主穆斯林游击队实行经济制裁,并宣布其领袖为“特定全球恐怖分子”。

对于印度来说,得到华盛顿的首肯固然是外交胜利,却并未实质为主权争议打开缺口,更遑论抚平历史积怨的伤痕。要知道有报道指中国愿意成为印巴双方就克什米尔问题上的中间人,然而新德里断言拒绝,声明克什米尔主权问题只应由印巴双方会谈解决。由此可见,印巴双方摩拳擦掌的趋势下,零星冲突无可避免,而手无吋铁的克什米尔邦人只能在受苦和拿起武器的两难中作出选择。

【注】1. Vali Nasr, "National Identities and the Pakistan-India Conflict," in T.V. Paul ed., The India – Pakistan Conflict: An Enduring Rivalr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New York, 2005), 178-201.2. Prem Shankar Jha, Kashmir 1947: The Origins of a Disput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3. Iffat Malik, Kashmir: Ethnic Conflict International Disput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文章纯属作者意见,不代表香港01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