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ft of God】边反同边偷爱男生 拗直失败不再自欺欺人
亚光(化名)是“信二代”,传道人儿子,信仰好比财产顺理成章地继承下来。他整个童年回忆和教会纠缠在一起,几岁开始在教会“打趸”,13岁受浸,成为教会内最年幼的受浸信徒。经历由儿童团契、青少年到大专、职青团契等分龄牧养,教会里的长辈教友见著他由儿童长大成人,爱护疼惜,亚光自小流连的教会像个童话世界般美好无垢。“困在一个幻想世界里,只要你听教听话,那一定快乐美好。”亚光不乖了,美好后来幻灭,才知道童话多么不真实,因为童话世界里他是井底之蛙。
亚光 22岁 刚大学毕业
父亲为传道人,母亲是虔诚基督徒
他受性倾向困扰,自愿在2015年参加由“新造的人协会”接受拗直治疗
两年后中止治疗,重新接受自己同志基督徒的身份
“我为人处世的一切,都由信仰而来,
包括现在我所关心的性别平等和政治平等。”
他希望在教会内争取同志平权,教会要正视同志基督徒的存在
亚光认为这是上帝给他的使命。
真空世界
井底是个“真空”世界,亚光自小流连的社交场所,只有教会和天主教学校,连公园或社区中心也没踏足过,他从没有接触过不信的人。“以前我是典型乖仔,像教会里copy and paste的倒模,耶撚思维,站在台上那个讲什么,我照单全收,从不反思。”真空世界有一吊诡之处,同性恋在教会里是禁忌,教友绝口不提,亚光从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生是“罪”,倾慕男生或偷看G片的禁忌都收在“性”的畏惧之下。
“小朋友触碰‘性’总是畏惧,偷偷摸摸,我没有将同性恋区分出来。”这个无知到真空的世界竟吊诡地保护了他的秘密和幼小的心灵。直到高中读通识科,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开窍,通识科讲到“性别”概念,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男生可以喜欢男生,有个词语叫“同性恋”。
然而同志身份的认同,要待他最近几年才真正开窍,也是他从井底真空跳出来的契机。现在的亚光如此幻想自己可能的两个人生,一条是成功被拗直的标准基督徒,父母和教友欣慰;另一条是同志基督徒,众人眼中的异端,高调地走上同志平权运动之路。络果他选择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行走,这令后来的一切截然不同。
双面生活
基督徒和同志是水火不容,有段日子他过上双面生活。“当年三大基督宗派联合登报声明,教会爱同性恋但不接受这种行为,如果他们愿意,愿意帮助重回圣洁生活。那时我很buy,同性恋不道德。”在这之前的占领运动,同志群体搞了一次游行,亚光气愤在FB写道“同志骑劫了占领运动!”矛盾的是,他一早知悉自己同性恋,但觉得孪可以拗直,他愤慨地反同志,也一并否定同性恋的那个自己。
亚光好记得他几个精力旺盛的暑假,以前必定预留十天落街传福音,而其他的盛夏里还发生了爱情。大学升二年级暑假,他反同情绪好高涨,但同时心花意乱,和男生恋上,想就此认同自己的性倾向。“但暑假快过,一下清醒过来,内心罪疚,自觉不圣洁。”亚光彻夜和教会姐妹倾谈、祈祷,决定放弃这段关系。
他仍好记得当时姐妹说的一句:“天父一定祝福你,从羊圈走出来,得到真正自由。”
“那时我理解‘离开羊圈’是离开同性挣扎,现在回想,她说的羊圈是教会安舒区。当我接纳同性恋身份,这才是我真正的自由。”那时亚光未尝真正的自由,他和男朋友道别分离后,半夜在客厅痛哭到九彩,母亲起床从未见到这么痛苦的一个儿子,亚光不得不向母亲出柜,其后他决定投奔的“自由”却是接受拗直治疗。
拗直治疗指是将同性恋者改变成异性恋者的一种疗法,美国精神医学协会早于1973年已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的诊断列表中除名,即同性恋倾向不是疾病,而这种疗法也一直为人垢病。
香港的“新造的人协会”,由精神科医生康贵华创立,声称以基督信仰为基础,为有同性恋倾向困惑而希望改变其性倾向的人士及家属提供辅导及支援,而并非提供“拗直”治疗。
拗不直的天性
亚光认识的“信二代”同志朋友下场不一,有的牧师父亲和同志儿子断绝关系,“他眼中的基督徒就是完美,不犯罪,不犯错。”父亲一知道儿子是同性恋,说了一句:“你是我的儿子,但你是同性恋,我不知道怎样爱你了。”即使幻想结局美满父亲接受儿子的性取向,他任职的教会也不能接受牧师有个同志儿子。这更像教会结构性的问题,不只于亲情或情感,竟可关乎仕途。亚光觉得自己幸运,身为传道人之子,没有旁人听来抹一额汗的对立关系。“父母是开通的父母,不过向父亲出柜后,听母亲说,他怪责自己没为我树立好的父亲形象,才令我恋慕男性。”这也是“新造的人协会”对同性恋的其中一个解释。
2015年亚光传电邮去“新造的人协会”,写上“你好,我有同性挣扎,希望寻求教会的协助。”他自愿参加拗直治疗,也满怀希望,想自己成为新造的人。两年间,亚光接受辅导和查经,但最后“拗直”以失败告终。
“暑假有空,压力不算大,守到圣洁,把G片和交友Apps铲光,没有再碰,以为自己OK。一开学好大压力,好想身边有伴侣互相扶持。”那段日子亚光坚持禁欲,否定自己的性取向,试过抑郁发作曾经倒下。“那里有没有成功例子?没有。所谓成功的例子是你保持单身,也不进入同性关系。既抑压,也自欺欺人。连他们也知道,拗直好难。”亚光见著身边的同志教友,明明确定自己是同志,因接受不了,无时无刻想拿走它,但拿不走,唯有轻视性或自己的性取向,或单身一辈子,他觉得他们很苦。
神和我一同行这条路,不似以前想像,祂高高在上,给我一条正途,你行歪我就惩罚你。神是有人性,不再是高攀不起。
尚未发生的出柜
“基督教最喜欢讲,同性恋搞三搞四,属灵生命好差。但我见到同志基督徒,与其他人没有分别,我也没有因为同志身份和上帝关系变差。上帝接受所有人,以前祂接受了黑人,接受了女人,今天也一样接受同性恋。”亚光从大学团契接触性别议题,慢慢接纳自己的性倾向,了解神也爱和认同同性恋,最令他释怀。‘信二代’是因为父母信,他们由细到大返教会,那信仰怎样由家庭信仰变成个人信仰?因为父母不是同性恋者,亚光要靠自己,以同性恋者的身份直接和神交流,也开始他的个人信仰。
“性倾向歧视条例是教会带头反对,令我觉得羞愧和耿耿于怀,广义层面,我作为香港教会的一部分,也有份推动这件事。”亚光上年第一次参与同志游行,有种赎罪心态,拿起个巨型牌,下大雨,路好难行,竟像背负十架一样沉重。
亚光的背包一直扣上彩虹丝带、彩虹襟章,他要故意表态,坦然自由在教会走动。允许同志在教会里,来就是一件政治事件,因为亚光的存在,牧者要与反对的弟兄姐妹交涉。“传统保守的教友好惊我,好惊同性恋三粒字,就像死啊病啊鬼不应该讲。我一曝光,同性恋正式进入他们的生命中,不得不面对。所以出柜是一个政治行动,向教会表达,教会里有同性恋基督徒的存在,你要思考,不能觉得同志是教会以外的人,他是教会以内的人,而且他们是人,不是议题。”亚光尚未在自己教会出柜,他静待一个更好的时机,也想尽用出柜的政治力量,希望在主流教会内争取同性恋平权。“对教会归属感强,我打死也不愿离开,因为我要改变教会,不是离开就算。”他说的,哀哭一同哀哭,高兴一同高兴。
“以前每年暑假我定必落街传福音,全世界信耶稣最好,现在我好反感传福音,如果全世界信耶稣,所有人变到像以前我一样像井底之蛙,台上揸咪无论是什么人,讲什么你都相信,好可怕。我不想自己的社区变成一言堂,我宁愿是多元,不同性别、种族或宗教的人都能共融。”亚光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