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黎麟祥——“一币两市”是中国在人民币国际化的尝试

撰文: 杨滢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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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买也没关系,我专门将书的电子版放在网上给人家免费下载。”香港科技大学经济学系教授、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黎麟祥指的是自己刚出版的著作《 One Currency, Two Markets: China’s Attempt to Internationalize the Renminbi 》(暂译《一币两市:中国在人民币国际化的尝试》),他希望能有更多人阅读这本书,继而从中了解人民币、了解国家和香港,而他为此已经着手准备中文翻译版了。
黎麟祥与人民币的故事开始于十年前,他如今是香港学界为数不多,专注研究国际货币体系的“港产教授”。立足于香港,他研究人民币国际化的视角也很“香港”。在书中,他并不避讳中国发展正面临的问题,但也没有套用西方刻板印象“盖棺定论”,而是坚信国家有自己的独特模式,或会走出一条与别不同的货币国际化道路。
“我觉得我自己的看法比较正确。”黎麟祥胸有成竹,因为自己曾与香港、国家以及西方的官员、学者和商业机构作深度交流,“我视角比较平衡,不止有北京、内地的观点,也有香港监管机构、业界人士的观点,还有西方研究中国的观点。”
《香港01》深度报道组独家专访黎麟祥,谈谈香港学者眼中的“人民币国际化”。

黎麟祥是香港学界为数不多,专注研究国际货币体系的“港产教授”。他并不避讳中国发展正面临的问题,但也没有套用西方刻板印象“盖棺定论”,而是坚信国家或会走出一条与别不同的货币国际化道路。(欧嘉乐摄)

屡次危机警惕中国
“美元本位”并不可靠

香港01:香港学界专门研究人民币国际化的教授并不多,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人民币国际化这个议题的?

黎麟祥:应该是2012年,我开始担任香港科技大学经济发展中心的助理主任,就开始研究人民币国际化,至今快十年了。

一开始,我觉得这个议题很特别,其实很少经济学人会去研究或者谈论货币国际化的议题,因为大家视其为既定秩序(take it as given),长久以来都由美元主导,在可见将来也不会改变,因此觉得没什么需要去研究。但随着中国的崛起和人民币的崛起,再加上国家正式公布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国际上的关注也多了。

国家提出人民币国际化,是因应全球金融危机作出的一个动作。国家意识到,西方的经济体系和金融体系不一定可靠,如今出现那么大的危机,还要不要和这种体系整合(integrate)得那么紧密呢?还是说要和它保持距离,自己维持一定的独立性呢?

其实,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是第一个警钟(alarm)。当时亚洲受到冲击的经济体,资本流动基本上是自由的,货币受到炒家狙击,很多热钱开始流出,加上炒卖,货币大幅贬值,就形成货币危机。同时,泰国、马来西亚、印尼等新兴国家的银行向欧美银行大量借贷,因为货币贬值无法偿还贷款,濒临破产,货币危机又演变成了银行危机。

但国家那时候基本上没有受到亚洲金融风暴的冲击:一方面,资本管制还很严密,另一方面,没有向西方银行大量借贷。

第二个警钟是2008年金融海啸。当你以为,亚洲金融风暴之后,大家会学聪明,减少对美元的依赖,但原来是很难离开的。美元有很强的网络外部性(network externality)和锁定效应(Lock-in Effect),难以抛弃它,是谓“美元陷阱”(dollar trap)。尤其新兴国家,若要稳定汇率、提高货币认受性,就要在一定程度上钉住美元。因为人人都用,你不用就不行,例如人人都讲英文,你不会讲,竞争力就弱了。

当时,最直接冲击的就是贸易。2008年,亚洲贸易大受打击,因为一直以美元做贸易结算和融资。中国开始意识到“美元本位”并不可靠,自己最好能够独立于这个体系之外,于是就想试试,是否可以用自己的货币与友好国家贸易,不依赖美元结算。

在2009年,国家出台的“人民币贸易结算办法”是一个分水岭。通过贸易结算,有很多人民币流出中国,香港就成了最重要的人民币离岸市场,是人民币兑换的外汇市场。

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和2008年金融海啸,都令国家意识到“美元本位”的货币体系并不可靠,于是希望能够独立于这个体系之外,以自家货币与友好国家进行贸易结算。(资料图片)

中国开放程度若泰国
人民币即成世界第三

香港01:你书中收录一份实证研究,运用模型预测人民币未来在国际支付的份额,找到影响人民币国际化程度的关键因素,可否详细解释一下?

黎麟祥:这个实证研究是这样的,我向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拿了一个数据集,是2010至2017年间世界各国双边支付资金流(bilateral payment flow)的数据。

你想想,80、90个月,200多个国家,两两之间的结算数据,是多大的数据集。我就运用“重力模型”(又称“贸易引力模型”,是利用“万有引力”公式建立的一种理论假说,用以解释和预测人类在地理空间上的经济、社会及政治的相互影响和作用),去解释两个国家的双边支付流受什么因素影响。在模型中,我设计了一个“市场厚度”的变量,其公式是经济体在外汇市场交易的份额,除以其国民生产总值(GDP)的份额。

下一步,就开始做假设性的思想实验。我“好勇”(很大胆)地去想像,到了2030年,人民币与其他国家的双边支付流会是怎样的?

当然,2030年,世界会改变,所以说这个想法“好勇”。我假设了很多东西,比如中国的GDP增长多少、其他国家的GDP增长是多少、中国的资本账户开放程度会增加多少、金融市场发展程度会增加多少等等。透过各种假设的运算,我发现,假如中国资本账户开放程度达到泰国在2019年的水平,人民币就会在2030年成为第三大支付货币了。

香港01:泰国的开放程度很高吗?国家要达到泰国的程度,瓶颈在哪里?

黎麟祥:你不要以为泰国就不开放,其实相对于国家来讲,泰国已经很开放!泰国的金融开放程度和资本账户开放程度比国家要高得多。模型中,衡量资本账户开放程度的指标公式是“对外资产和对外负债的总额除GDP”,泰国是200%,但中国大概只有100%。也就是说,泰国的开放程度,差不多是中国的两倍。但若是和美国、日本比较,泰国依然有距离,美国是300%多。中国和印尼差不多,略微高过印度。

我们发现,要是中国的资本账户开放能达到泰国在2019年的程度,在2030年,人民币已经可以做到世界第三大支付货币。但是,你不要以为第三好“架势”(厉害),因为其实占比仍然很低。在世界货币体系中,“大哥”是美元,支付份额占了一半以上;欧元占了不到两成;再往下就是个位数,英镑可能只有5%,日圆可能只有4%。而我们预测的人民币份额,是6%左右。这个第三是个遥远的第三、份额很低的第三。

不过,中国要开放到泰国的程度并不容易,据我的观察,甚至会很漫长。再加上,中国的金融发展也比较慢,如果金融市场发展得不够,资本账户就不能开得那么快。你资本账户开得太快,资金太容易流出流入,而金融体系又不是那么健康发达的情况下,投资者的信心不够,资本会大量流出。信心是很大的问题,投资者要对体系有信心,才会把钱留在那里。那信心来自哪里?当然是来自经济的稳健程度,例如监管是否发达、金融体系是否安全、银行体系会否承受过度风险、是否市场主导、经济能否正增长、有没有经济竞争力等等。总的来说,你的金融体制强大与否的关键,在于是否市场主导(market-determined),是不是有效率(efficient)。

中国近来加速金融开放,图为2019年6月17日沪伦通正式启动,中国国务院副总理胡春华(前右二)出席仪式。(新华社)

国有企业阻碍内部改革
外交摩擦影响对外开放

香港01:你推导的路径很清晰,但你好像不太乐观,还觉得“会很漫长”。你认为,中国改革金融体制、开放资本账户的阻力在哪里?

黎麟祥:有很多既得利益在阻挠,尤其中国的四大国有银行,中国银行、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建设银行、中国农业银行。四家银行占了很大市场份额,超过50%。它们需要政府保住它们的利润,所以会反对改革。但它们也是有正当理由,例如国有银行要支持国营企业(发展),为其提供“一条龙”服务。

所以说,如果中国不彻底地改革国有企业的话,就没办法彻底改革银行体系。现在很多国有企业盈利率太低,没什么竞争力,但要令企业继续生存,因为它的功能不只是经济功能,还有社会和政治功能,例如,保护就业,维持国有企业在经济体系中的重要地位。因此,在社会主义国家里,国有银行是政府控制金融系统的渠道。以上种种,就构成了国有银行、国有企业和国家保护无法切割的主因。

你会发现很奇怪的一件事,在中国政府的文件中,它一方面强调要市场在经济中发挥主导作用,但另一方面又说国有企业也扮演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这要怎么去理解呢?很难理解的。我觉得,中国政府留了一手。在经济改革方面,有两派人在“争拗”,一派说市场化多些,另一派就认为社会主义制度、公有制更重要。这个就是社会、整个金融体制改革慢的原因。金融改革慢的话,资本账户开放也会慢了。

香港01:这令人联想起你在书里提到的两个观点,一种是传统金融发展的模式,另一种是“倒逼”的发展模式,而你比较支持“倒逼”理论,即金融体制改革和资本账户开放互相推动的一种模式。

黎麟祥:是的。倒逼,其实就是逼金融体制改革,金融体制改革多一步,其实资本账户就可以开放多一些。如果资本账户开放多一点,又可以令金融体系发展多一些。金融市场改革和资本开放会互为因果,是互动、同步的。

就是因为中国的金融体系改革会遇到既得利益的阻力,所以才需要用倒逼的方法。用“人民币国际化”作为一种理由倒逼既得利益者放弃利益,逻辑就是,人民币要国际化,就一定要开放资本账户;而开放资本账户的先决条件,就是金融市场发展;金融市场要发展,就要改革金融体系、银行体系。如果银行体系市场化,在利率市场化的情况下,银行必须提升自己的竞争力,令资本配置更有效率,资金才会留在你这里。

现在资本配置效率低,就是因为市场化程度低。例如,一些大行始终要以相对低息借贷给国有企业,以保住他们的营运。这变相形成一种“政府干预”,当然会影响效率。

其实,我这个说法跟周小川(中国人民银行前行长)的说法很脗合,我在书里引用了他的说法,而且引用了中文,看起来很奇怪——在英文书里引用了一段中文,但我也有附上英文翻译。周小川在接受内地《财经》杂志访问时说:“对外开放、汇率制度改革、减少外汇管制要整体推进,不管各自速度如何,整个大方向是要往前的。这就需要注意时间窗口,有些改革遇到了合适的时间窗口就可以加速推进,有些改革没有时间窗口就可能稍微缓一些。”简单来说,就是成熟一项推一项,过了一段时间,另一项成熟又往前推。而所谓的“时间窗口”,就是一些“机会”,有机会就向前推进。

香港01:现在对于人民币国际化来说,是一个比较好的时间窗口吗?当进入后疫情时代、美元“放水”,会不会给人民币国际化一个往前走的时间窗口?

黎麟祥:我看不出美元放水、美国通胀和人民币国际化之间有太多的联系。

现在是“通胀恐惧”(inflation fear),大家很怕美国的通胀影响世界,但我不怕,因为美国的通胀是暂时性的,是新冠疫情造成的特别情况,只是政治上有很多炒作而已。

疫情和美元都不会直接影响人民币国际化。我觉得,影响更大的是,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上台后中美摩擦加剧,令国家更强调“安全”,甚至上升成为关键词——国家安全、金融安全、金融稳定等,国家很强调这些概念,变相令政府对资本账户开放犹豫了,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就慢了。不过特朗普确实让世界感受到了不安全,国家也要防御。

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上台后中美摩擦加剧,令国家更强调“安全”,甚至上升成为关键词,变相影响金融开放进程。(美联社)

金融改革从未停步
市场管控从严到松

香港01:中国近年来不再强调GDP的目标,转而进行一些市场改革,例如房地产。这是个好的信号,说明中国在尝试改革自己的经济模式和金融市场。

黎麟祥:你列的那些改革有其必要性。中国开放之后,GDP增长快了,有“量”了,但后来就强调要有“质量”,而不只是“数量”。“有质量的增长”是指金融体制的稳定性,监管水平等。

说回金融改革,其实国家一直都在进行,中国人民银行做了很多事情,他们是比较主张“改革”的,我个人也挺欣赏他们的。例如利率市场化,人民银行一直在做,没有停过。这个历史也很长了,以前人民币的利率管得很死,银行一定要跟足,因为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模式。现在的话,贷款利率已经放开很多了。

易纲(中国人民银行行长、中国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办公室主任)上台以后,出台不少改革措施。例如,学习西方货币政策传导机制(Monetary Policy Transimission Mechanism )——最优利率(Prime Rate)。在美国,它是指通过公开市场操作(Open Market Operation)确保联邦基金利率(Federal Funds Rate)维持在目标利率附近。公开市场操作是美国央行一种重要的货币政策工具。每六个礼拜,财政储备会开一次会,确定目标利率,随后联邦储备银行就会去公开市场买卖国债,以影响联邦基金利率。这个利率基本上就是银行隔夜拆息,因为美国是自由市场的金融体系,央行就可以通过市场影响利率和息率。我曾经在美国联储局工作过两年,所以我比较了解。

讲回中国人民银行,推出市场化最优惠借贷利率的操作,其实就是人民银行希望学习一些西方模式,希望央行(透过市场)对利率影响更加直接、快捷。中国以前没有那么多市场化的操作,都是国务院决定的,例如制定存贷基准利率,以前利率是几年都不变的。你想想,美国是六个礼拜变一次,但是中国以前居然几年都不变一次。那么现在的利率基本由人民银行去决定,就很像西方那样的模式了。

香港01:所以人民银行是比较主张人民币利率市场化的吗?以人民银行领头的金融改革,为中国的经济带来了什么变化?

黎麟祥:没错,但人民银行仍然不能放开存款利率。因为开放的话银行成本会增加,就会影响银行的盈利能力,尤其四大银行。现在主要让银行在贷款方面竞争。

例如,贷款可以因应贷款者的情况和风险来界定利率。人民银行也希望银行体系可以向中小企业多批贷款。以前,中小企业难借钱,因为它们信用风险大。相比之下,国企不容易倒闭,所以都想借钱给国企,因此就产生了偏见(bias),变相形成一种“金融抑制”。中小企业容易倒闭,其实可以上调利率去借,但银行因循苟且,就是不肯借,所以易纲为代表的人民银行改革派,就通过市场化最优惠借贷利率(Loan Prime Rate)等方式去改革,让银行竞争。

在开放方面,易纲也做了很多事情。例如,金融业已经开放给外资企业全资入驻,不需要像以前那样49%控股了,有很多保险、投行、财富管理、信用评级机构都入驻了。

中国的外国投资资金流增长很快。例如美国的投资资金流,七年之间增长五倍多。包括债券通、理财通、沪深港通,都是资本账户开放的尝试。但是,问题依然是闭环的,钱从香港来,赚了钱也要回到香港,不是自由流动。我认为,中国政府一直没有改变对资本账户的态度,而是秉持控制的思维(mindset)。尽管国家一直在进行金融改革,对金融市场的控制也从非常紧到慢慢放松,不过仍然是在“控制”,那种思维挥之不去。

黎麟祥把刚出版的著作《 One Currency, Two Markets: China’s Attempt to Internationalize the Renminbi》(暂译《一币两市:中国在人民币国际化的尝试》)放在个人专页上,供有兴趣的读者免费下载,希望能有更多人借此了解人民币国际化。(欧嘉乐摄)

如“一国两制”般推“一币两市”
离岸市场对人民币国际化特别重要

香港01:你在书中提到,国家采用恍如“一国两制”的“一币两市”,建基于还未完成金融改革和资本账户开放的情况,才能突显离岸市场价值。可否具体谈谈你对香港这一人民币离岸市场的看法,它与在岸市场在人民币国际化中分别扮演什么角色?

黎麟祥:首先,香港作为离岸市场的重要性,不完全是因为国家不开放。你想一想,美元也有很大的离岸市场。现在是中国的特别情况、人民币的特别情况,离岸市场对人民币国际化是特别重要的。

但是,离岸市场并不是人民币国际化的最终推动力。人民币国际化最终的推动力,依然是我讲的两件事,资本账户开放和金融市场发展。除此之外,就是中国GDP规模,以及世界对中国政治经济制度的信心。前两者非常重要,否则离岸市场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就像2015年8月的汇率改革,整个离岸市场根本没办法做任何事。2014年,国家经济增速放缓,内在增长因素不足,所以2014年下半年出现资本外流,人民币出现贬值趋势。到了2015年8月,在岸市场实施资本控制,香港离岸市场就出了问题。所以离岸市场不是根本推动力,离岸市场的发达和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是和在岸市场的金融发展、资本账户开放有关。

但是,离岸市场具有放大效应。离岸市场一般都是金融中心,很多银行在此聚集。建基于在岸市场有足够的资本账目开放和金融发展,离岸市场可以帮助这个货币发挥更大的作用,但不是一个根本推动力。

香港01:依你所言,香港好像很“被动”,完全受制于中央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想法。

黎麟祥:也不能这么说,香港有主动的角色,例如香港交易所做了很多尝试,出谋献策,推出很多人民币产品。他们希望打造一个互联互通的角色,跟中国内地配合,推出人民币产品,甚至坊间以人民币定价交易股票。他们出过一本书,叫《互联互通与香港新经济融资创新》,你可以参考一下。所以,我觉得香港也不是完全被动的角色。

香港01:你怎么看待一些在岸的离岸市场?例如上海、前海、还有一些自贸区,中国也有在这些地方开展离岸人民币的试点。对于人民币国际化而言,这些试点有什么作用?

黎麟祥:我觉得,这些试点作用不大。在岸的离岸市场很难成功,尤其是在中国。

美国历史上也尝试过,也没有成功。当时美国政府不希望美元离岸市场发展,因为很多美国银行都去了离岸市场,所以美国政府就想建设在岸的离岸市场来留住它们。美国的银行之所以去离岸市场,主要是逃避管制,因为离岸市场没有储备金要求,监管也相对宽松。比如美国银行去了伦敦,伦敦会认为,就算美国银行达不到资本要求,倒闭了,也不会影响到英国本国的金融体系,就没有动力去管,所以没有储备金要求。但如果是在美国本土就有很多法律管制,银行有储备金要求,商业成本就增加了。

面对这种情况,美国尝试建设一些在岸的离岸市场,即美国银行可以有两本账本,在岸账本和离岸账本,用不同的法例来规管。但是,美国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在岸的离岸市场和离岸市场,本身不是同一样东西。外资不信任中国法律,中国的可信度(credibility)低,而香港的可信度高。香港有历史,有行之有效的法律制度。无论是司法独立、合同法、法治精神、普通法、合同强制执行、国际连接,整个法制不可能完全搬去上海、前海。而就算上海套用香港的一整套法律,外资相不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