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品种．影评】毫不深刻的瘟疫小品
戏院终于重开，影迷饿了很久，如今可以再于大银幕观赏电影，实在令人雀跃。重开后首轮上映的影片，部份是疫情爆发之前的旧片，也有去年欧美已发行、如今难得在香港与观众见面的作品。《极乐品种》（Little Joe）是后者，女主角艾蜜莉碧崔 （Emily Beecha）去年凭借此片夺得康城影展最佳女主角，击败《浴火的少女画像》两位呼声极高的演员，也不禁让人想看看其中的表演到底如何。本片导演谢茜嘉侯斯娜（Jessica Hausner）过去曾经入选过很多影展，《极乐品种》则是她首部以全英文对白拍成的电影。
撰文︰寇斯珮
《极乐品种》的剧情并不新鲜，单亲妈妈同时也是植物学家爱丽丝（艾蜜莉碧崔饰）全身心投入培育新品种，研发出一种可以散发快乐香气的植物，为了产生好的变异效果，她在基因调整时拿掉了植物繁衍后代的能力，想不到因此让植物具备了不可预知的变异。与此同时，她紧张自己与儿子之间的关系，特地违规从实验室将一株实验品带回家，希望以此加强自己与儿子之间的连系。
了解梗概之后，影迷一定猜到这是一部科幻惊悚片，不过与血肉模糊的科幻恐怖片不一样，谢茜嘉侯斯娜希望制造不寒而栗的效果。她出身于艺术世家，父母皆为画家，两个姐姐分别是绘画师和时装设计师。《极乐品种》首先在视觉上产生强烈的冲击力。侯斯娜使用了大量春意盎然的颜色，艾草绿和珊瑚红交织出冷淡的生机。人物造型、服装和背景则流露出简洁现代的复古意味，混合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装痕迹。镜头中不是只在意人物的呈现，导演还将人物缓缓地融入背景美学里，产生疏离的效果。
故事情节和意涵上，《极乐品种》倒并不令人惊喜。它假设植物变异之后靠花粉入侵人的大脑，令患者变成没有真实情感的人。这些人不再关心生活中具体的事，一心一意只想让这种植物繁衍下去。电影的设定令人想起《天外魔花》，故事是外星人入侵地球，占据人的身体，人只剩躯壳，不再有意识。
《天外魔花》是冷战时期的产物，对后来的科幻电影影响深远。《极乐品种》几乎没有将这个主题升华，只讲了一个每一步都令人毫不意外的情节。这对熟知科幻类型的观众来讲会颇为失望，因这个题材在过去几十年已充分发展，甚至演变出了丧尸片这个片种。《极乐品种》可能是没有野心，也没有意愿去做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故事。
失去了这一层野心，《极乐品种》变成了一件纯视觉欣赏的作品。看导演像作画一样运镜固然精彩，但戏剧沦为空架子之后，电影的意涵显然也发生了变化。除了视觉，侯斯娜对声音也很用心。她在已故日本音乐人伊藤贞司的专辑《Watermill》找了一些曲子作为电影配乐，以强烈的东方元素搭配这部西方科幻惊悚片，产生了令人惊艳的落差。这么一想，与其说《极乐品种》是一部电影，不如当作一部会在美术馆展出的多媒体作品。只不过它不是一部短片，而是一部106分钟的艺术品。
电影是否想以植物做隐喻，是另一个疑问。科幻电影往往具备文学意象和意涵，侯斯娜钻入母子关系和心理空虚，对植物和人的关系并没有仔细剖析。植物对人的危害，在电影里也只是模棱两可的猜测，导演去到最尽处，也只是暗示，人物的性格出现强烈的改变，却没有证据。
艾蜜莉碧崔交出了精彩的表演，不过若说凌驾于《浴火的少女画像》两位女主角却又未必。导演用大量色彩对比鲜明的画面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配乐帮助了演员的演出，这些配戏的元素令到演员的面部表情和眼神非常突出，他们有戏可做。
问题的症结还是电影内核无新意，演员的表演在可以预见的情节中无法给予观众新鲜的体验。某程度上，当你完全猜到剧情走向，演员的表演就变成了交功课，这种命题作文写得再好，也还是有一个框架限制了可能性。
放回康城影展这语境，《极乐品种》只能算小品中的小品，在一批品质不错的佳作中突围获得最佳女主角，实在是非常幸运。久别戏院的影迷如果要体验艺术展品般的视听效果，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它或许经不起细看，若是期待一部文艺片大作，观众恐怕会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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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刊登于第214期《香港01》周报（2020年5月18日）《《极乐品种》毫不深刻的瘟疫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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