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公园.深度】向财会申54亿元拨款救亡,还是长痛不如短痛?
“相信没有人想见到海洋公园倒闭。”真的吗?作为香港本土主题乐园品牌的海洋公园面临财困,政府向立法会财务委员会紧急申请54亿元拨款“救亡”,否则或在下月倒闭,财会将于本周五(15日)审议。社会反应两极,有意见认为公园已完成历史任务,不同党派亦举旗不定,究竟海洋公园是否值得政府再投放资源?而且长贫难顾,政府总不能一直为公园亏损“埋单”,先例一开会否令财政雪球愈滚愈大?
今次肺炎疫情下,本港经济活动停摆,而本港有43年历史的海洋公园亦深陷财困窘境。港府拟注资54亿元,否则公园将于6月破产倒闭。要决定海洋公园去留,有数点问题不得不思考。
一.续命,还是起死回生?
社会运动与疫情双重打击令公园游客锐减,公园加速步向死亡,但实情是公园早已出现周转困难。面对一盘烂数,54.26亿元是救命还是“吊命”?
近年公园多次录得亏损,自15/16年度转盈为亏,录得2.41亿元亏损,是公园自1987年脱离马会独立运作后录得的最大亏损,赤字逐步扩大至19/20年财政年度的逾6亿元。而在入场人次方面,入场人次由12/13年度的770万顶峰,下跌至18/19年的570万,即使南港岛线通车及海洋公园港铁站落成,人次没明显改善。在2019年下半年,海洋公园入场人次受社会运动影响,7月至12月的入场人次仅得190万,较2018年同期大幅下跌超过三成,如跌势持续,海洋公园估算19/20财政年度的入场人次将跌至330万,较上一年度下跌42.7%。
事实上,公园在年初已向政府要求拨款106.4亿元、押后贷款还款期及豁免利息,用作支持全新定位策略发展计划,并让公园渡过财政难关,园方亦呼吁员工提早退休及全体职员在下年度冻薪。当时园方预计完成整个计划后,能赚取足够盈余,并于2041年偿还所有政府贷款。但新冠肺炎疫情更令海洋公园营运雪上加霜,疫下海洋公园关门超过100日,损失100万访客人次,零入场零收入,但每月需花1.4亿元应付饲养动物等必需开支,招致七亿元亏损使资金流由原本可支撑至今年9月,变相只可挨到6月。
是次54.26亿元的拨款申请将取替年初106.4亿元拨款建议,54亿元注资额有30亿元用作偿还商业贷款,余下的资助公园营运一年及清缴大树湾发展项目,即主要应付短期营运开支及贷款,搁置长远的园区建设计划。
新计划末竟,但往日的鸿图大计早使公园债筑高台,公园为推展2005年全新发展计划及2012年大树湾发展项目而先洗未来钱,目前欠债达87亿元,即两笔合计达23亿元的商业贷款、两笔共54.34亿元的政府贷款及10亿元私人备用循环贷款,前两者均需在2021年开始还款,海洋公园明言已无能力偿还贷款。
公园倒闭与否,如何善后园内7,500只动物、损失2,000个全职职位固然在考虑之列。但当公园日后的营运能力成疑,还要花54亿元让公园苟延残存?
二.管理层,不用问责?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管理不善并非一朝一夕,不能全诿过于疫情及社会运动。立法会经济发展事务委员会主席钟国斌便在周三(12日)批评政府在最后一刻才提交拨款申请,逼迫议员支持,又指公司必须更换管理层。政府及海洋公园对此只字不提。
海洋公园主席孔令成曾在2016年表示,海洋公园将会提升景点设施,期望相继落成的两座酒店及水上乐园可增强吸引力,承诺不会裁员及减薪,公园内三年内可转亏为盈。三年过去,三个新项目中只有海洋公园万豪酒店在2018年底开幕;富丽敦海洋公园酒店预计于2021年内陆续落成;但在2013年开展、2015年动工的大树湾水上乐园发展项目本应在2017年落成,初始设计预算造价为22.9亿元;工程最新开支金额为38.6亿元,园方去年底称预计要延至2021年才开幕,项目既超支又超时,主席转亏为盈的愿望亦当然没有实现。
此外,海洋公园收入虽见增长,但成本亦节节上升,甚至远超收入升幅。参考海洋公园业绩报告,总收入由17/18年度的16.9亿元升至18/19年度的17.35亿元,同比升幅2.9%,尽管门票数收入下跌了0.4亿元(-3.8%),但园内收入却有所增长0.8亿元(+18.0%),双方此消彼长。反之营运成本节节上升,由约13.5亿元升至15.4亿元,同比升幅14.4%,占比最大是7.7亿元的员工费用,较前一年度增加10%,亦占了收入近四成半;其次是4.24亿元的折旧费(+2.1%)及2.5亿元(+32.0%)的利息费用,反映除海洋公园机动游戏必要的折旧及利叠利外,人工开支是公园一大问题。然而亏损早已并非新事,但似乎园方未有开源节流,即使公园得到拨款挨过这关,又如何逃过下一劫?
三.发展定位,何以为继?
主题公园一直是旅游产业的旗舰项目,吸引数以百万计的游客,带动本地经济,但海洋公园应担当什么角色?对大众而言,海洋公园是旅游景点,但实质是受《海洋公园公司条例》监管的非牟利法定机构,决策受法例限制。海洋公园在1977年成立时获香港赛马会拨款,亦获政府免费批出地皮。时至1987年才脱离马会,由海洋公园公司管理,公园从此自负盈亏。只是非牟利机构商业掣肘甚多,如公园受条例规定,不能透过股权融资筹集资金,只能借贷,利息开支削弱公园财政及重新发展的能力。
设施陈旧、创新不足以及定位混乱问题也不能忽视。《条例》列明“管理与管制海洋公园作为一个公众康乐及教育公园”为海洋公园公司职能,现时海洋公园是一个集海洋动物、机动游戏和表演的综合性大型主题公园,但事实上海洋公园初期仅围绕海洋生物保育主题,日渐引进机动游戏等设施,才不断进化成今天的规模。接下来公园本想做什么?
已暂时搁置的全新定位策略发展计划由海洋公园公司在2018年委托顾问进行研究而制订,计划将海洋公园定位为“为以历险为主题并以自然和保育为本的渡假胜地”,划为七个主题区增加20个新景点,同时翻新或提升园区日渐损耗的设施。计划完成后,园内景点会增至逾100个,入埸人次由22/23年度的500万人增至27/28年度的750万人,在未来10年为香港带来共438亿元的经济收益。但单凭扩建及更换硬件,真的能起死回生?这可带来一时的新鲜感,但终会有厌倦的一天。
此外,公园亦曾得到政府一次资助,如政府在2018/19年度《财政预算案》公布拨款3.1亿元推出具本地特色元素的立体投射水上光影表演,及支持海洋公园发展教育旅游项目,上述项目为期五年:前者公园在今年初推出“光影盛夜”,而后者则包括在将在明年落成的STEAM教育中心,以及策划及改进园内教育旅游项目。项目是否物有所值、吸引便见人见智。
海洋公园一直发挥教育、保育、旅游等多重角色,但面对区内竞争竞争加剧,如日本及新加坡环球影城、珠海长隆海洋王国、深圳欢乐谷以至上海迪士尼等,尽管乐园各有卖点,不能相提并论,但当竞争对手愈多,定位不清、终会分薄收益,如在2005年落成的香港迪士尼乐园,在18/19年财政年度(2018年10月至2019年9月)录得1.05亿元亏损,有650万入场人次,带来60亿元收入,三个数字均比海洋公园优胜,而人均消费更同比增长4%。
教育还是商业?保育还是旅游业?在财会中,政府亦会申请追加拨款1,323万元,供商经局辖下旅游事务署成立为期一年海洋公园检讨小组,重新审视公园未来规划,当中包括资金来源、架构、公司法定职能等;或会外聘顾问研究规划、工程可行性等议题,在年底前提出初步建议。
政府出手救亡,换来更强的管理主导权及参与度,但要如何定位、继而为海洋公园另觅出路,政府又有信心找到答案吗?海洋公园如何摒弃历史枷锁,审视未来的路向?这些都虽要认真解答。
四.有事香港人,无事内地客?
海洋公园立足香港,满载港人集体回忆,亦是旅游业重要地标,只是社会对于拨款声音两极,近年内地旅客进园人数倍增,有网上声音批评公园为内地客服务,而香港人亦甚少到访公园,没有保留公园的必要。
八十年代海洋公园风光一时, 机动游戏深受港人欢迎,然而受经济下滑的港人口味出现转变,令经营日益困难,时至2003年内地开放自由行,内地访港旅客急升,公园营运才有起色。与此同时,盛智文于2003年临危受命获委任为海洋公园主席,在任期间他带领海洋公园变阵,如在节日举办各种活动,代表作有万圣节“哈啰喂”活动、暑假夏水礼等,成功救活海洋公园,令入场人次及盈余大有改善。时至2014年盛智文遭政府撤换,海洋公园从此由盛转衰,社会普遍认为盛智文离开是转捩点。盛智文固然功不可没,但自由行亦是令公园起死回生的重要因素。
海洋公园行政总裁李绳宗曾在2016年为业绩及公园入场人次下滑解画,以往本地客及内地客占入场人数为3.5:5,而海外客占一成半,但地区景点竞争加剧、内地经济增长放缓及香港社会事件而影响内地旅客来港意欲,本地客及内地客各占入场人数40%,海外旅客占两成,李绳宗指港人市场没有缩少而海外访客亦有所上升,但难以弥补内地客的减幅而去年上半年受社会运动影响,园方指7月至11月间尽管本地客上升一成二,但自由行和海外游客入场人数下跌六成。
种种数字均反映公园倚赖内地客源的事实,然而海洋公园的困境,基本上亦是本港整个旅游业的写照,公园以至全港旅游业如要继续生存,思考以及广纳不同客源才是当务之急,而非单纯利用客源偏重内地而决定海洋公园的去向。
除了处理海洋公园存亡,香港亦要思考整个旅游业的定位,以及海洋公园在香港旅游业的角色,不同方向会引致不同效果,如期望由海洋公园带领香港旅游业的发展,相信还有很多的路要走。
海洋公园会否不断亏钱的黑洞?还看海洋公园能否自我更新及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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